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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一定是对吴泽的考验(一)

一群小麦色肌肤的年轻小伙子们紧绷肱二头肌顶着烈日,热情似火地趴在地上跟随长官的口哨声做俯卧撑。军区没有三层以上的建筑,所以陆依曼坐在吉普车里很容易就看见那一百多个汗流浃背得像是烤炉猪一样的小伙子们。

她穿着女陆军的常服,帽子被她拿来当做扇子扇啊扇啊。

“还没到吗?”陆依曼有些自然卷的头发黏在额头,部队派来接她的吉普车没有车顶,她热坏了。

“到了到了,过了这片林子就是了。”负责开车的司机提心吊胆满脸堆笑地说到。

车上后座这位年轻的小姑娘可得罪不起啊!

小姑娘芳名陆依曼。

陆依曼是谁啊?

他们陆建勋师长唯一的宝贝女儿!

他们师长是谁啊?

中国陆军解放军少将,如今是东南军区三幺六师的师长。

这个师的名字是陆师长亲自起的,为的是纪念七九年三月十六日那场战争的胜利。

当年陆师长十六岁,就已经跟随后来在地图上广东深圳画圈的那位在云南边境打仗了。只不过那时候陆师长还小,后来开放了陆师长就被军队送去读了个军校,回部队以后被分到急需要发展的东南军区。陆师长于是亲手创建了东南军区第一支特种部队——也就是现在正在进行选拔新特战队员的猎豹特种大队。当年跟陆师长一起组建这支部队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现任猎豹特种大队的林大队长,也是一个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老战友。

猎豹特种大队组建以后陆建勋就升职了,当上了师长,所以他把自己亲手打造的心血托付给了林大队长,让他务必宁缺毋滥地选特战队员。于是,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有着营队编制的猎豹特种大队至今只有不到两百人。可是就这区区两百来号人,愣是将猎豹特种大队打出了“东南军区最强”的称号来。林大队长要求每一位猎豹特战队员必须能够进行海陆空三种环境作战,而且选拔标准近乎变态。于是陆师长和林大队长就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东南军区就连司令官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头脸人物。

不过林大队长也懂得创新,为了吸收新人,猎豹特种大队每两年才进行一次全军区范围内的选拔,为的就是发现那些两年义务兵中不可多得的奇才。

此时此刻,这么多年来最让陆师长和林大队长感到满意的奇才正在守着那群倒霉蛋子吹口哨。

东南地区七月份的盛夏是最难熬的。别说在泥浆里做俯卧撑了,就算是躲在树下一动不动照样会一身汗。可是这位奇才一点都不给前来参加选拔的士兵没情面,他挑选了一块太阳最毒的地皮,让一百多名士兵趴在泥浆里做俯卧撑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我勒个去,真是倒霉催的!我咋就遇到他当教官了?”

“别叽歪了,保持体力,尽量在泥地里多待一会儿。”

“为啥?”

“嘿嘿,你不知道夏天猪为了降温都滚泥塘吗?”

“你才是猪!”

这对说小话的战友,一位是陆军狙击手,一位是陆军卫生医疗兵。

那位奇才军官当然看见这两个说小话的人了,不过他没有制止。让这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做两个小时的俯卧撑已经很难为他们了,奇才军官打算放他俩一马。

如果真地按奇才军官那样把能够在烈日当空下坚持做两小时俯卧撑的人称作废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女列兵陆依曼现在还在用军帽扇风呢。

据说,自从这个宝贝女儿出生陆师长就对她爱护有加,可是师长夫人在早年就染病逝世,虽说陆依曼还有外婆可以照顾她,但出于对妻子的愧疚陆师长不愿打扰丈母娘,所以一直让女儿上寄宿制学校。寄宿制学校说好也不好,陆依曼由于常年住校锻炼出了一身很棒的独立生活能力,就算没有父母的照顾她也成长得亭亭玉立健健康康。不过坏处就是陆依曼对自己这个一年到头都不怎么露面的师长父亲并不在意。从小到大无论是听写英语单词还是学习钢琴这种事情陆依曼从来都不会告诉陆师长。

所以最近陆师长和他女儿闹矛盾了。

原因是陆依曼高考结束后没有遵照父亲的意愿选择军校,而是偷偷填报了上海一所赫赫有名的外国语学校,学的还是冷门专业阿拉伯语!而且骗过了父亲整整半年时间,直到师长参加军校的开学典礼时才发现新生中根本没有他的宝贝女儿。

这还了得!

陆师长连军服都没换就冲到了外国语学院,当着教授和学生的面把她女儿骂了个狗血喷头。也没人敢劝阻,因为部队里派来给这群大学生做军训教官的士兵们全部都是师长的下属部队。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陆依曼就快快乐乐地学着她的阿拉伯语,顺便还辅修了近几年才火起来的心理学。在大学校园里陆依曼该交朋友交朋友,该开派对开派对,两年的时间里换了六任男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样,尽管把天宫搅了个遍也没能逃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陆依曼大学三年级正和室友兼好闺蜜夏伶同学一起准备留学时师长听说大学生可以当兵,就硬是把女儿弄到部队来了。

陆依曼气急败坏地撇下夏伶一个人留学,来到部队里带着报复心理地和她的师长父亲赌气。新兵三个月过去后陆依曼就闯了第一次大祸:陆依曼的射击成绩一直很好,连队的班长都在考虑要不要把陆依曼送去狙击手训练班深造,于是在一次决定命运的射击测试中陆依曼故意射中了八百米开外训练场边上路过的巡山猎狗。可别小看了这一条狗命,部队的原则是不拿老百姓一分钱,陆依曼射死这条巡山狗不仅罚了三个月的工资,还被记了一次处分。

陆师长听说以后气地跺脚,看来不给这个小孩儿一点颜色她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一个月前陆依曼的连长受不了她五次三番的闯祸,亲自去了趟师部恳求师长让她退伍。可师长不忍心啊!他深知宝贝女儿性格那么顽劣,生活作风那么懒散,不搓一搓她身上的锐气怎么行呢?于是师长一纸文书将陆依曼打发到正在进行两年一度选拔新队员的猎豹特种部队。

普通连队收拾不了自己的女儿,难道最精英的特种部队还不行?

陆依曼拿着手中的军帽扇啊扇啊,终于到了特种大队的连队办公楼。护送她的司机小张按照师长的命令去嘱托特种大队的大队长,留下陆依曼一个人在大厅里瞎转悠。连队办公楼是猎豹特种大队最高的建筑了,一共三层,第一层是监控室和大厅,一个角落里还用军绿色的网格布装饰了一面文化墙,陆依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这面文化墙。第二层是各个连队办公室和一个作战会议室,如今陆依曼还不知道以后的她会是连队办公室的常客。第三层是大队长办公室和特种大队档案室,司机小张现在就在大队长办公室里帮陆依曼办理着军籍转移手续。

嚯嚯嚯!特种部队就是不一样啊!陆依曼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她一点也不慌张,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把这个兵当得像模像样,她来军队的目的是为了和陆师长作对。再说了现在这种和平年代,部队里缺她这样一个人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今年是陆依曼在部队的第二年了,按照常理,像她这种有背景有关系自身素质又好的女兵早就应该升士官了,可如今陆依曼仍然是列兵一个,还是有过处分的列兵。还在用帽子扇啊扇啊的陆依曼并不知道,他父亲送她来的地方是猎豹特种部队!这里的大队长是当年和她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号称“豹子一样的男人”。林大队长是人人谈“队长”色变的狠角色,偏偏又是看着陆依曼长大的陆师长的老战友,算得上陆依曼半个大爹了,林大队长再凶狠,还是和陆师长一样,在陆依曼眼里不过是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小老头罢了。

“唔......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陆依曼探着身子企图偷听到三楼办公室里的谈话。

“一二一,一二一!立正!向右转!”

她转移注意力到窗外,那些前来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士兵们还在训练。从大厅的窗户能看见那些在泥浆里做俯卧撑的倒霉蛋子们。

这时候大队长和司机小张也下楼来了,大队长看见陆依曼满脸向往地注视着正在训练的选拔士兵,还以为她对于这样热血澎湃的军队生活心向往之,心想老陆的女儿还真能干啊!很少见到女孩子这样热爱军队生活的。于是大队长笑呵呵地拍拍陆依曼的肩:“依依啊,走,我带你去看看!”

“依依”是陆师长对女儿的爱称,算得上小名,于是大队长也就跟着陆师长“依依”“依依”地叫,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叔——大队长!”陆依曼差点就忘记了敬军礼,她不喜欢因为自己是师长的女儿就开特权。她是来和陆师长作对的,怎么能还靠着这座大山?

“大队长,这是在军队里,您还是别叫我小名儿了。”陆依曼板着脸认真地说。这一次来特种大队她千叮咛万嘱咐陆师长不准把自己和他的关系说出去,这是有原因的。以前陆依曼不知道,她一直觉得整个军队的人都和蔼可亲,对她这个新来的小列兵照顾有加。可直到有一天一个眼酸的女兵嘟嘟囔囔说不就是师长的女儿,得意什么?陆依曼才知道原来大家对自己照顾有加都是陆师长的缘故。她又气又委屈,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在来特种大队之前陆依曼就警告陆师长不准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出去,她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没有陆师长,她陆依曼一样可以把军队搅得天翻地覆!

大队长听了这话更加乐呵了,心想不愧是老陆的女儿啊,不愧是老陆的女儿!有骨气!“好,那我就不叫依依了。”大队长眉开眼笑拍着陆依曼的肩膀,“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咱们这个特种大队。”

特种大队的日常训练场划分了好几个区域,最远处升起一面国旗,国旗下是平时大队长巡视时站的地方。现在大队长拉着陆依曼站在国旗下面将整个训练场一览无遗。至少一百多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在进行近身格斗训练,训练他们的是个皮肤黝黑的老特战队员了。陆依曼看一眼就知道,那个老特战队员的手指上全是老茧,壶口处的老茧颜色已经比皮肤还深,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摸枪的手。挨着格斗训练区域的是一群来参加选拔的女兵们,她们在锻炼臂力。怎么个锻炼法呢?就是十人一组抬着实心圆木喊号子,教官一吹口哨,她们就把圆木举过头顶,再一吹,又放在肩上。陆依曼跟在大队长身后路过这群女兵时连连咂舌,排在头一个的女兵眉目清秀算得上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却被折磨地双颊绯红,豆大的汗珠聚成了一条小溪。

距离国旗最远的角落里,也就是刚才她看见的那群倒霉蛋子,在太阳最毒的地方做着俯卧撑。这群倒霉蛋子的教官也不同于其他教官,他没有用口哨,而是直接靠嗓门吼,是整个训练场吼声最大的教官。那教官穿了一双黑色的厚底牛皮军靴,特种部队专用的黄绿色迷彩服被他扔在一边。这位教官不喊口号,而是不停地骂那些倒霉蛋子没用,从手脚肌无力骂到意志薄弱不像个军人,从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苦瓜相骂到坚持不了就滚回家去找妈妈吧......口号什么的他完全交给了他身后的胖乎乎副官在喊。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嚣张?陆依曼想看清他的脸,可是只能看见一个被墨镜挡了一半,又被黑色贝雷帽挡了另一半,只剩高声训斥士兵到起皮的嘴巴。

“嘁。”陆依曼不屑地瘪瘪嘴,心想又一个和她老爸一样光说不练的人。

可是大队长很喜欢他。大队长带着陆依曼在这个区域停留了很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瞧见了吗,你以后也要成为他这样的人!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依依肯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女特战队员!

陆依曼听得想睡觉,在大队长身边她不敢拿着军帽当扇子扇,可是太阳又毒得很,陆依曼晒得昏昏欲睡。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听说这特种大队的野外训练场里有一大片油菜花!陆依曼最喜欢油菜花了!她还听说这个特种大队的野外训练场风景美得很,有一片不小的水塘和一整个山头的范围呢。得找个机会去看看!陆依曼心想着。

大队长招呼来那个戴墨镜的教官,把陆依曼交给这位教官让他带陆依曼转一转特种大队,接了个电话就急冲冲地走了。

哦,大队长还真是忙啊!陆依曼和教官敬军礼目送大队长远去。然后就动起了歪心眼,这位看上去也很忙的教官是不是没时间带她闲逛啊?陆依曼朝教官挑挑眉微笑,谁知道这位教官根本看都没看一眼陆依曼,送走了大队长后又继续回到训练区域破口大骂起来。陆依曼一点都不生气,这样最好,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大队长接到的是来自陆师长的电话,陆师长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说漏了他和陆依曼的关系,陆师长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倔起来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陆依曼估计会把师部的办公室给拆了!幸亏大队长还没有向大家介绍陆依曼,有了陆师长这通电话,大队长就决定了把陆依曼安排在哪里了。陆师长的意思是要让依依好好锻炼一下,大队长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看来把她交给那人是正确的——人呢!

从大队长的窗户望下去,整个日常训练场上都找不到陆依曼的身影。大队长心一下子提起来了,特种大队可不像其他连队可以胡乱跑动,大队长为了锻炼战士们时刻紧绷着的精神在野外训练场叫人埋了真实的地雷区!虽说是哑炮地雷,但炸开来也很疼的!况且依依一个女孩子,面对着大一片荒山野岭的,就连常年住在这儿的特战队员都不清楚野外训练场究竟有没有熊和野狼,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大队长跑下楼去质问教官把人看到哪里去了,那位戴墨镜的教官虽然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但脸上紧张的表情藏也藏不住。

“人呢?”大队长看着他。

墨镜教官也傻眼了,这小列兵也太没规矩了吧!特种大队是什么地方,她也敢乱跑?!

“马森!”教官喊来站在他身后那位福娃像的副官。

“到!”

“她人呢?”

“报告!走了!”

“谁让他走的?”教官的脸黑了下来,忍不住吼道,“无组织无纪律!”

“报,报告!”副官有些心虚地喊到。

“说。”

“她,她说想去看看什么花......”

“什么花?”墨镜教官阴沉着脸,他在这特种大队待了十多年也不知道这儿除了野外训练场里的油菜花还有什么花。难不成真地是去看油菜花的?教官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问那副官:“跑哪儿去了?”

“东面的树林。”副官回答。

“报告!”黑着脸一副要把陆依曼活吞了的教官对大队长说,“我去把她找回来!”

“行,去吧,”大队长忍住笑摆摆手,依依胆子倒是不小,敢一个人跑到训练场去玩,“找到了你们俩一起来我办公室,有话要交代给你。”

“是!”教官说完便跑向了树林。

还不知道这个满身泥浆的教官就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陆依曼一个人在树林里晃悠。其实她早就后悔了,走到脚被磨破皮也没找到什么油菜花,该死的陆建勋师长又骗她!陆依曼穿的不是野战服,夏天树林里蚊子又多,而且她还迷路了......于是干脆不走了,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反正一定会有人来找她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依曼开始有些担心了。想一想与其一个人坐在这儿喂蚊子还不如回去被骂一顿!陆依曼决定回去了!刚起身——“别动!”——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大泥浆教官的声音!陆依曼狂喜,想也没想就转身冲向大泥浆,也不嫌弃他一身泥水还举着枪就直接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耍赖:“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大泥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陆依曼马上催促:“走走走回去回去回去,我可被蚊子咬惨了!你们这个破特种大队连个路牌都没有!喏,我脚都破皮了,疼死了!”陆依曼一边脱鞋一边意思是说让这位浑身泥浆的教官背她回去。

大泥浆皱起眉毛冷笑了一声:“怎么,还要我帮你提鞋吗?”

“这倒不用。”陆依曼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天真地看着大泥浆,“你背我,鞋我可以自己拿在手里。”

大泥浆懵了。他当兵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不懂事儿的兵!但是也要忍住,谁让是自己把这位小姑奶奶弄丢的呢,说不定大队长还要怪罪他呢。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大泥浆收起手中的枪推开陆依曼,一脸嫌弃:“跟我回去,大队长在等你。”

“大队长在等我!?”陆依曼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泥浆,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说,“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哪来那么多废话!”大泥浆吼道,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陆依曼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吓得一颤,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你不会好好说话啊!就知道吼!声音大了不起啊!不回去!”说完转过身抱起双臂。

这一下大泥浆是彻底懵了。当兵十二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列兵脾气这么冲的!“快走。”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是个女兵,打不得。

陆依曼没有动。

“快!走!”大泥浆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可陆依曼还是没有动。

这都怨陆依曼的父亲!自从她新兵入伍后所待过的每一个连队都知道她陆依曼是师长陆建勋的独生女儿,受宠得很。所以尽管所有的班长都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对待陆依曼和其他士兵,可谁也不敢动辄吼她啊。的确现在除了大队长没有人知道陆依曼有个师长父亲,可被大泥浆这么突如其来的吼骂,从小就没怎么挨过骂的陆依曼那点儿公主小脾气一下就窜到了头顶,谁劝都没用。

大泥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思考要不要把她扛回去,结果一个不注意陆依曼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跑去。

“我去,这丫头是颗炸弹吧!”大泥浆无奈地叹口气追上去。

陆依曼其实在连队的各项成绩都很优秀,尤其是短跑。以前的连长总说她机灵,只是耐力不够。所以一时半会儿大泥浆想轻易追上陆依曼也很困难。

“站住!”大泥浆甚至朝着陆依曼脚下开枪,可都能被她轻易躲过去。

“你别追了我快跑不动了!”陆依曼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泥浆,没注意到插肩而过的警告牌。

前方雷区

“不能在前进了!站住!”大泥浆的吼声从愤怒变成了紧张。

“那你不要追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陆依曼认输。

“好我不追!你千万不要再走一步!”大泥浆停了下来。

听见身后没了脚步声,陆依曼也停下来蹲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她看着不远处的吴中队突然想到了很早以前一则糖浆的广告:一个穿着长裙的美女边跑边问身后的猎豹为什么追她,猎豹说因为她有糖浆。然后美女就驯服了猎豹站在一块石头上微笑。而她恰好进入的是猎豹特种部队,虽然没有糖浆,但总有一天她美少女陆依曼也要驯服这个特种部队!

滴滴滴滴滴

咦,哪里来的奇怪的声音?像是炸弹!陆依曼警觉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

有规律的响个不停。

“喂!你有没有听到滴滴滴的声音啊?”陆依曼问到。

正在小心翼翼靠近陆依曼的大泥浆惊恐地抬起头来:“别动!你说什么?”

“有种滴滴滴的声音,”陆依曼东张西望想找到音源,“不会是地雷吧?”

大泥浆心里叫苦,他真心觉得这是大队长派来考验他的磨难,要不怎么会碰上这样一个会惹麻烦令人头大的女兵!

陆依曼望着他,大泥浆无奈给她指了指远处清晰可见的警示牌

前方雷区

陆依曼倒吸一大口冷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大泥浆嘴巴张成一个圆圈:“不会吧?!”

“别动!”大泥浆终于平安来到她面前,立刻蹲下来陆依曼脚下的检查土壤,过了好半天,大泥浆在心里暗暗叫爽!什么叫做因果轮回,什么叫自作死不可活!他抬起头半看热闹半担心笑着说:“你中彩了。”

“啊!?”不知道这是哑炮地雷的陆依曼瞬间浑身冰冷,“怎么办?怎么办?天呐我认错还不行吗?天呐太倒霉了吧!来这里第一天就要丧命吗?你笑什么?倒是快想办法啊!你不是特种兵吗!”

“我是特种兵,可我又不是大兵瑞恩,不会徒手拆地雷。”大泥浆站起来后退两步,插着腰有些为难地看着陆依曼脚下的地雷,“你知道特种部队每年都是有死亡指标的吗?”

“知道啊。你的意思是今年的指标中就有我一个咯?”陆依曼快哭出来了,“嘤......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爸爸这和你没关系!”

“用不着这么早立遗书。”大泥浆喘口气,他不懂为什么要和这个女列兵的爸爸扯上关系,“你在连队没学过怎么排雷吗?”

“学过!可是我学过的是怎么排没被索引的地雷,不是滴滴滴滴响的地雷!”陆依曼眼泪汪汪地看着大泥浆。

大泥浆突然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女人哭泣。

“你多大?”他说到。

“十九。”陆依曼觉得他是在最后安慰自己。

“啧,十九岁就好好在学校待着读书,来这儿干什么?”大泥浆十分不理解这个女孩儿的想法。十九岁正直青春,况且这小丫头的爸爸应该是挺厉害的一个人,她不读书跑来部队干嘛?来就来吧,来了还不好好服从命令,一天到晚尽搞幺蛾子!

“站着别动!”大泥浆脱下自己的军靴放在陆依曼脚下,然后站直了紧贴着陆依曼的身体望着天空,“听我口令,抬左脚。”

陆依曼死死拽住大泥浆的衣角,颤颤巍巍抬起左脚。马上大泥浆就自己填补了上去,然后仍然看着天空:“把你那双破皮鞋甩了!”陆依曼乖乖地抽泣着脱掉左脚皮鞋,实在是没有落脚点,她犹豫了一下踩进了大泥浆的军靴里。

“现在把重心移到左脚上面,抬右脚!”

陆依曼没动,抬起下巴望着大泥浆不可思议:“别啊。”她有气无力,大泥浆明显是要代替她踩在地雷上。“干什么啊?”陆依曼觉得精疲力竭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你干嘛要替我死呢?不用啊,你不要这样,这可能就是上天注定今天我要丧命于此吧.......你快走好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爸爸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啊!”

“你爸爸是谁?”大泥浆不能低头,他低下头来这场景就太过暧昧了。所以他只能垂下眼皮不屑地冷笑这个张口闭口“爸爸”的小姑娘,心想她爸爸是怎样一位有权有钱的人呢。

“我......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干什么啊!你快走啊!我......我腿有点软我怕我没力气站立了,你快点离开不然你也会被炸的!”

大泥浆心想还行,这浑身上下全是缺点的小姑娘还知道不连累别人,也难怪大队长还说要让她加入特种部队的编制呢。他抬起头勾了勾嘴角,突然双手拦腰直接将陆依曼举了起来,然后代替陆依曼站在地雷上面,把陆依曼一把扔出三米开外。

“喂!嘿!”陆依曼被摔在地上,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揉揉摔疼了的地方,赶紧就要去拉大泥浆。谁知道大泥浆先说话了。

“小列兵,你记住,你的愚蠢和错误,导致现在我被困在这里。”大泥浆用手指着陆依曼,表情十分严肃,“如果今天我在这里牺牲,那你就要背负着愧疚和自责一辈子生活下去,因为我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这是什么话?陆依曼搞不懂了,都这么紧要的关头了他居然在威胁自己!这还是人说的话吗?“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别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你等着啊,我去找人来帮忙!”她说完就要离开,可还没转身,陆依曼又一次震惊了——大泥浆教官居然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地雷,走到了她面前。

“你觉得这是没用的东西吗?”大泥浆低头质问她。

“你骗我?”陆依曼怀疑她脚下根本就没有地雷!

大泥浆耸耸肩:“地雷是真的,你中彩也是真的。怎么,很想让我死是吗?”

“是啊!”陆依曼气到发抖,这人是什么精神变态才会开这种要命的玩笑?真就应该炸死他才好!自己都吓得魂飞魄散了他居然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还说教了一番。要不是在军队里陆依曼一定一耳光扇过去了,她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穿上另一只军靴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变态特种大队变态教官变态食堂!

陆依曼站在食堂的队伍里恶狠狠地在心里骂道。她从野外训练场走回来再加上被着实吓了一通,能量早就消耗掉了。可是一到食堂才发现还有望不见尽头的队伍要排,那变态教官倒是名正言顺地直接走到队伍前方添了饭菜坐到教官席上和其他教官说笑着吃起饭来,陆依曼捂着饿抽抽的肚子和吓得现在还在抽搐的小腿跟着缓慢前进的队伍移动。

“我要韭菜炒木耳麻烦不要木耳,西红柿炒鸡蛋帮我浇在米饭上谢谢。”终于轮到陆依曼了她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有些纠结。吃饭的时候总是陆依曼幺蛾子最多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官席上大口吃饭的变态教官,又看了看身后长长一段队伍,开始动起了脑筋。

“麻烦我想问一下那是什么啊?”

“红烧牛肉,要吗?”

“哦哦,不要谢谢,我不爱吃红烧的东西。那给我来一点醋溜白菜吧,只要一点点哦!我怕你们做的不好吃,多了多了,少一点!哎哎对对!”陆依曼指挥着炊事班的士兵掌勺,“哎呀,还想要一个荤菜啊。”陆依曼慢悠悠地仔细端详着每一道菜,又连连摇头说着“不行不行,我不爱吃鱼,鸡蛋更不行了,一看见鸡蛋我就想吐......”

她身后的士兵早就不耐烦了,那些前来参加选拔的士兵要趁着午饭时间休息一下,下午又是残酷的训练。可是陆依曼一个人光点菜就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后面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可是陆依曼一点都不慌张,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最好那位变态教官能来训斥她,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那变态教官是怎么欺负她一个小女孩的了。反正当时只有他俩在场,无论陆依曼怎么夸张都会有人相信的。

“吴中队......”一直站在变态教官身后叫马森的胖乎乎的副官悄悄提醒了一下他窗口传来的骚动。变态教官抬起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那个踩地雷的小丫头在搞鬼。她把自己当傻子吗?变态教官摇摇头示意副官不用理会,那丫头肯定在等着自己去教训她吧,变态教官一眼就看穿了陆依曼的心思。于是他稳如泰山地吃着午饭,对于向他反映情况的士兵也都不理睬。变态教官已经大概知道大队长是打算把那丫头留下来的,别着急,往后日子多得是,她想要跟自己斗,门都没有。

陆依曼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激怒变态教官,她有些沮丧,所以午饭后去大队长办公室报到时心不在焉的。大队长坐在桌子后面语重心长地说来到特种部队一定会很苦,但宝剑锋从磨砺出,叫陆依曼不要害怕要坚持,然后又说他相信陆依曼一定能是女中豪杰,一定是一名优秀的女特战队员......陆依曼都没有听进去,她还在想要怎么报复那个变态教官呢。唉,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连队的,陆依曼打了个寒噤,她才不要分到变态教官的连队去!瞧瞧刚才她看见那些个倒霉蛋子,每天专挑日头最毒的地方训练,陆依曼想想就受不了。

“依依,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大队长情不自禁地又叫起“依依”来。

“有!”陆依曼顿时就不乐意了,“您别叫我小名,不是都说了我不想搞特殊嘛......”她有些带着撒娇语气地说。

“哈哈哈哈,好!不叫小名,我改口我注意!那咱就谁都不告诉啊,在部队里你就是小陆同志,我就是你的大队长!”林大队长眉开眼笑,陆师长打电话来让他保守住这个秘密时他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没想到依依也亲自开口不搞特殊,林大队长越来越喜欢老陆的这个女儿了!

“那我就签字了,”大队长把本来应该由陆依曼看过的文件拿过来,从笔筒里取出钢笔来工工整整地签上名字,然后又交给陆依曼,“喏,拿着这个,去二中队报道去吧。”

“二中队?”原来自己被分到了第二中队!陆依曼有些兴奋,她还不知道猎豹特种大队的第二中队有多出名,在她的印象里一般最优秀的应该都是第一个,比如上高中的时候一班就是高手和学霸云集的班级,二班稍稍逊色一些,三班又比二班差一点......这样排列下来的,想来部队应该也是这样的。她被分到第二中队,陆依曼心想她看见整个训练场上没有比变态教官更变态的军官了,那变态教官一定是第一中队的队长,幸亏自己没有被分到他手下!况且第二中队应该只比第一中队差一点,那说明自己还是很优秀的啊!陆依曼喜滋滋地想着,拿着大队长签字的报道单找到了第二中队的住宿区。

除了猎豹特种大队的三层办公楼,每个中队还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小办公室,每天日常训练的时候军官和各班班长们来不及往返于办公楼和训练场之间,他们就在各自的小办公室里休息工作。陆依曼打听到二中队的队长现在正在小办公室里等她,于是她蹦跶着在住宿区里找到了中队长办公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进。”

里面的人声音不大,但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陆依曼努力绷着脸推门走进去,正对着她的是一张独立办公桌,上面插着国旗和党旗,朴素的绿色台灯亮着还算柔和的光,每天的军报整整齐齐地堆在办公桌角,桌子上铺着绿色的电暖台,陆依曼见过这种电暖台,冬天的时候手放在上面超热乎的!两边是头顶头的办公桌,都清一色地铺着电暖台,这让陆依曼有些不高兴,凭什么他们就能享受温暖,而普通士兵却要挤在一起取暖?

“报告,陆军列兵陆依曼,前来报到!”

陆依曼挺胸抬头朝着二中队队长敬礼,中队长埋头写字,陆依曼不知道那顶军帽下是什么样的面孔。反正不会是变态教官——“是你!”——陆依曼脑子里那句话还没有想完,就看见了从军帽下抬起的那张脸,她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是变态教官!

变态教官黑着脸没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捻着钢笔,冷冷地盯着陆依曼。

陆依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变态教官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她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这时一个女班长从办公桌上站起来拿着杯子接水,她经过陆依曼身后时,悄悄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站好。”,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陆依曼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惊讶早就忘记了敬礼的军姿,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双腿,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向中队长敬礼。

那变态教官还是没说话,继续盯着陆依曼,也不叫她把报告文件拿过来签字,仿佛是故意要罚她站军姿一样。陆依曼觉察到了这一点,瞬间就明白自己完蛋了,她是要栽在这变态教官手上了!自己之前那么得罪他,他不公报私仇才怪!突如其来的惊讶和紧张让陆依曼一时间忘记了应该怎么应对这位变态教官了,她在心里哀叹自己倒霉,从她踏进这猎豹特种大队的门那一刻就仿佛霉运缠身,从来不迷信的陆依曼这时候突然在脑子里回想起风水八卦来。

“记住怎么敬礼了吗?”变态教官突然开口。

“记住了。”陆依曼小声回答。

变态教官又不说话了,又冷冷地盯着陆依曼......

“报告,记住了!”这回她回答得响亮坚定,连眼神都直视前方一眨不眨。

变态教官都懒得看她一眼,垂下眼皮:“把调动文件拿来。”

陆依曼连忙双手奉上大队长签字的那张文件。

“陆依曼,列兵,”变态教官抬起眼睛看着她,“受过一次处分。”

“报告,有一次训练的时候我失手打死了一只猎犬。”陆依曼学会了大声回答变态教官的问题,她还是双目直视前方,不愿意与变态教官对视。

变态教官倒是也没多问,低头把字签了,伸手还给陆依曼,然后偏头朝那位提醒陆依曼的女班长说:“唐尔岚,你的兵,带走吧。”

“是!”

陆依曼接过文件的时候看见在大队长的签名下面变态教官也工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吴泽,原来他姓吴啊。陆依曼偷偷看了变态教官一眼,随及被那名女班长吸引了目光。女班长站起来回答中队长的时候铿锵有力,看见中队长又低下头去写报告之后女班长立刻换了眼神笑眯眯地搂过陆依曼的肩带着她走出二中队办公室。

“小陆,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宿舍。”女班长属于典型的中国女人面孔,两弯细细的柳叶眉,一双单眼皮却有神的眼睛,嘴唇就算不化妆也红红的,小小的,陆依曼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班长。

“咱们二中队是整个特种大队唯一有女兵班的中队,我叫唐尔岚,是女兵班的班长。”唐班长带陆依曼走上宿舍楼梯一边向她解释,“这也多亏了吴中队呢,是他坚持要录取女兵的。别看他总是黑着脸,吴中队其实是特别负责任的中队长,咱们二中队可是能号称东南军区最强呢!到了,女兵班的宿舍在这儿。”唐班长帮陆依曼把背囊拿进宿舍,然后又帮着她开始收拾床铺,“吴中队除了是我们二中队的中队长,他还是大名鼎鼎的猎豹特别突击队的指挥官,唯一的指挥官。小陆你知道猎豹特别突击队吗?”

陆依曼茫然地摇摇头,套被单就已经够她琢磨的了,哪里还有心思知道什么特别突击队啊。不过看唐班长的神情似乎她很向往那个突击队。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唐班长贴心地走过来从陆依曼手中接过被单帮她套被子,“东南军区的每一个人都以进入猎豹特种大队为荣誉,而猎豹特种大队的每一个人都是以能够进入特别突击队为荣的。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够进入特别突击队,听说特别突击队平时都不和我们一起训练,他们是由吴中队亲自组织训练的。”

“这个吴中队......”陆依曼皱起鼻子来,“很强吗?”

唐尔岚本来低着头帮陆依曼套被单呢,听见这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她,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说道:“小陆你知道咱们东南军区最强的人吗?”

这她倒是知道的,陆建勋的奖章多得快要摆不下了,于是陆依曼进部队的第一天就听见一个兴奋的新兵兴冲冲地说陆师长是东南军区神一样的存在。“我知道,陆师长。”她说。

“是啊,陆师长是我们东南军区的守护神,那除了陆师长呢?”

“呃......林大队长?”陆依曼知道林大队长和陆建勋是世交战友,二人一直难分伯仲,恐怕除了陆师长最强的那个人就是林大队长了吧。

“那么,陆师长和大队长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程度,除了他俩,有一个人是公认的陆师长和大队长的接班人,你猜是谁?”

接班人?陆依曼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皱起眉头,她怎么没听说陆建勋还有接班人?“不会是......吴中队吧?”

“还能有谁?”唐班长刮了一下陆依曼的鼻子,“等你看见吴中队训练时的样子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小瞧了咱们中队长!我猜啊,小陆你也一定会嚷嚷着要进入特别突击队的!”唐班长笑起来特别和蔼可亲。

“我?算了吧。”陆依曼觉得她连在特种大队生存下去都困难,还进什么特别突击队啊?算了算了,保命要紧。

安排好床铺收拾好内务之后陆依曼就正式开始了她的特种兵训练生涯。陆依曼刚好赶上了新特种兵选拔,虽说吴中队同意选拔女兵,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男女的体能和体力有差别,在吴中队看来想要进入猎豹特种大队的女兵就一定要有和男兵一样的体魄。而且,好巧不巧,今年负责新特战队员选拔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吴中队,于是她这个已经有正式编制的特战队员翻了无数个白眼后被吴中队说要练一练,她就和那些前来参加选拔的士兵一起训练了。可是陆依曼似乎远没有那些士兵运气好。第一天晚上她就吃到了来自吴泽吴中队的下马威。

本来中午到了就餐时间陆依曼跟着队伍欢天喜地地跑去食堂,刚跑到门口就被唐班长拦了下来:“小陆过来!”

“到!怎么啦班长?”陆依曼与唐班长得关系处的不错。

“你是不是得罪吴中队了?”唐班轻轻揪了一下陆依曼的脸蛋。

“我......”听到这儿陆依曼已经知道自己怕是吃不上午饭了,她转了转眼珠“没有啊,我才第一天来。怎么了班长?”

唐班无奈地皱着眉头:“今早吴中队带人检查你的内务,发现了你私藏的巧克力豆!”

陆依曼脸色垮了下去,什么时候巧克力豆也是违禁物品了?

“吴中队说,既然你那么爱吃,就让你去炊事班帮忙准备晚饭。他说,在炊事班你能吃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唐班愁眉苦脸地看着陆依曼。

“我知道了。”陆依曼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是吴中队在报复那天的地雷债,没辙,她认栽。陆依曼竟然还拍了拍班长的肩膀以示安慰,一个人垂头丧气地绕过食堂来到了炊事班。

炊事班班长倒是二话不说非常实在地递给她三筐萝卜让她削皮。看来炊事班班长已经接受过吴中队的指示了啊!陆依曼恶狠狠地削着萝卜皮,三筐萝卜之后是三筐土豆,土豆之后是三只活生生的大公鸡,然后陆依曼抡起大勺在灶台里搅来搅去帮炊事班的同志准备晚饭。忙完一切已经傍晚了,早过了晚餐就餐时间。陆依曼行尸走肉一般扑回宿舍扑向她藏在床下的小面包——空空荡荡!

“吴泽你个大混蛋!你不是男人!”陆依曼头朝下倒着自己的行李包,盼望着能抖落出哪怕一颗水果糖。可显然吴中队在发现她私藏的巧克力豆后将她所有的零食都没收了。陆依曼在心里问候了吴泽祖宗十八代,亏得自己当时还为吴泽的救命之恩有所感动,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少校,就为了那么点破事记仇记到现在?陆依曼午饭和晚饭都没吃,饿的眼冒金星,她跑到宿舍外寻找正在看报纸的班长。

“班长!”陆依曼死死抱住唐班长的大腿,“你要救救我啊班长!你可怜的小陆要被饿死了!”

“小陆你先起来!”

“班长!你看看你可怜的小陆吧!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是,小陆你先起来!好好说,怎么了?”

“班长!小陆就像卖女孩的小火柴啊!班长你——”

“这儿在干什么?吵吵闹闹!”一个被陆依曼刚刚问候了祖宗十八代的声音响起。

“起立!”唐班看见吴中队来了连忙喊到。

所有的女兵都停下手中动作向吴中队行礼,陆依曼从地上爬起来慢了半拍。

“我听马森说下午训练你们班缺少一人?”吴中队双手背在身后扫视着大家。

马森就是那个福娃像的班长,他是吴中队的心腹,陆依曼在心里诅咒告密的马班长不得好死。

“报告吴中队,列兵陆依曼没有参加训练。”唐班长如实禀报。

“为什么!?”吴中队对着陆依曼吼到。

“报告!”唐班长正想帮陆依曼解围,却被吴中队打断。

“不要以为你们是女兵就可以减少训练!这儿是猎豹特种部队!不是养老院!”吴中队来回踱步,最后停在陆依曼面前,“我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没参加训练,缺少的训练就要补回来!”

陆依曼抬头看着逆光的吴中队,真想对着他吐口水。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杀千刀的吴泽!

“你刚说是谁没参加训练?”吴中队突然看向唐班长。

“报告,陆,陆依曼。”唐班长的声音中都透出对陆依曼的同情。

吴中队顺势转身离去。陆依曼盯着他崭新的军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他大吼:“陆依曼出列!”

陆依曼盯着吴中队的军靴突然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夏天黄昏的热浪会趁着太阳最后的余光疯狂地席卷大地,吴泽显然熟知这一点,所以他让陆依曼迎着热浪做俯卧撑,两百个俯卧撑后又命令陆依曼跟着他的吉普车“兜风”,还一边悠闲地坐在他的吉普车里努力激怒车外负重跑步的陆依曼。

还好陆依曼的愤怒化作汗水都奉献给了大地,直到月亮挂上树枝。“我回来了。”陆依曼洗好澡回到宿舍时大家都已入睡,她蹑手蹑脚地爬到自己的床上,还没盖好被子就已经昏厥过去。

陆依曼梦见自己家着火了,浓烈的烟气呛得她咳出眼泪。

“小陆,小陆!”

唐班长的声音。

“小陆快穿衣服!吴中队来突击检查了!”

听到“吴中队”这个词,陆依曼一个激灵翻下了床:“怎么了怎么了?”她这才发现不是她家着火了,而是宿舍被放了烟雾催泪弹。

“里边的人听着!”那个杀千刀的声音,“三十秒钟内整理好仪容仪表出来列队报道!”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陆依曼抓起自己的常服往身上套,然后以最快速度冲出了宿舍在草地上站好队形。

等到所有人都列队完毕,吴泽又蹬着他的黑色军靴晃来晃去:“看见那边的人了吗?”他随意向身后一挥。那些前来参加特种兵选拔的倒霉蛋们正连夜做着俯卧撑。“他们已经三天没闭过眼了......”吴泽叼着根草痞子一样审视着女兵班,“而你们!居然敢有人缺席训练!我不管什么理由——”唐班长刚作势要开口就被吴中队先一步怼了回去,“——你们还敢说自己是特种兵?你们还不如这些参加选拔的人!”吴泽突然吼到。

陆依曼翻了个白眼,她最讨厌吴泽这种毫无征兆的嘶吼,每次都能吓她一跳。可是不巧,她的小动作被吴泽发现了!吴中队直勾勾盯着她走到陆依曼面前:“有意见是吗?”

“报告,没有!”

“有意见?”吴泽的脸贴的越来越近,陆依曼头顶一阵压迫感,“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缺席才导致整个女特班半夜三更出来受罪!”吴泽差点儿就是紧贴着陆依曼吼出来,陆依曼觉得自己耳朵要被震聋了。

“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

又是俯卧撑。陆依曼只吃了早饭还被折磨了一整天,如今枕头还没睡热又被揪出来俯卧撑。福娃马森喊着口号,女兵班和参加选拔的男兵一起一上一下的浮动着。陆依曼紧挨着唐班长,右边是个参加选拔戴红肩章的学员兵。陆依曼瞪了一眼那位紧抿嘴唇眼神坚毅的学员兵,嘴里不停地小声咒骂着吴中队。

不远处的吴中队和马森班长搭了个火架,从他那辆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居然拿出了烤串儿!陆依曼越想越生气,自己藏了一盒巧克力豆就被算作违禁,这位军官半夜烤串儿就不算违禁吗?而且他们烤的串儿居然还是白天陆依曼辛辛苦苦宰杀腌制好的鸡肉!他是在公报私仇!陆依曼心想,绝对是!他就是在报那天那颗地雷的仇!

正想着,一根油光锃亮的鸡中翅就出现在陆依曼眼前。她抬起头,吴中队蹬着他那双漆亮的军靴蹲在陆依曼面前。陆依曼不羁地看着他。

“呼呼。”吴中队吹了吹冒烟的鸡翅,朝陆依曼晃了晃,“想吃吗?”

陆依曼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做俯卧撑。

“也不知道炊事班今天放了什么料,这烤鸡翅,真不错!”吴泽举在自己嘴前撕了一块肉下来,啧啧赞叹,“嗯!香!”他当着陆依曼的面吃完这块鸡翅,又拿来一块,对着陆依曼说,“我知道你今天没吃饭,怎么,要不休息会儿吃一个吧?”

陆依曼长出一口气,这是她亲手腌制的鸡肉,现在她能闻出其中每一种香料的味道。陆依曼的肚子非常诚实地咕咕叫了起来,可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要是自己真的吃了这块鸡翅,吴中队一定会往死里整她。于是陆依曼不理会吴中队,自顾自地做着俯卧撑。可是吴中队铁了心要逗一逗这位没吃饭的小列兵,耐着性子将手中的鸡翅跟随陆依曼一上一下晃动。溢鼻的香气刺激着陆依曼每一根神经。

“怎么样?还能坚持得住吗?”吴中队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偷笑。

“报告。”陆依曼的小宇宙在无声中爆发,她撑起身体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吴中队,“吴中队知道这鸡翅是谁腌制的吗?”

“嗯,知道!”吴中队配合着陆依曼点头,他到要看看着小丫头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既然知道,”陆依曼缓缓俯下身去,“那吴中队就不怕她放点儿别的东西吗?”

吴中队愣在了原处。不过很快,他就又什么事都没有的站了起来,冷笑两声准备离去。

“等等!”陆依曼的小宇宙还没有爆发完,她盯着吴中队手中的鸡翅不说话。

“怎么?还是忍不住啦?”吴中队又重新蹲了下来笑着将鸡翅送到陆依曼嘴边。

“哼,”陆依曼也笑了一声,“呸”地吐了一口口水在鸡翅上,然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脸色乌黑的吴中队,继续恶狠狠地做着俯卧撑。

陆依曼就知道,她向吴中队的鸡翅吐了口水之后一定不会好过!果不其然,第二天,吴中队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去,表面上公事公办地说由于陆依曼是插进来的兵,还不熟悉特种大队,所以吴中队决定让陆依曼先不必跟女兵班一起训练,他要陆依曼跟着来参加选拔的士兵们一起训练,说要锻炼一下陆依曼的意志。陆依曼心里的脏话全部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她又不是傻子,那天只她看见的那么一小会儿那些士兵的选拔就替他们不值得,吴中队让她跟着那些人一起训练,说白了就是要名正言顺地折磨她。

前来参加新特种兵选拔的士兵们已经度过了特种部队“除锈”的阶段,剩下的其实都是各个连队精英中的精英了。陆依曼每天跟着他们一起不眠不休的训练,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按照吴中队说过的话,还要再有两周时间这些士兵才会结束选拔,陆依曼被分在一队,在她眼中一队的人完全能够撑过这两周。她每次想找机会悄悄向队员们吐槽,都会在说话之前就被那些人脸上对特种兵的向往之情阻拦。陆依曼实在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特种兵抱有如此大的志向,她到死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全能王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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