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雨季就来了,那年的雨季其实相比起往年来说,并不算大,但是那年,却莫名其妙的爆发了一场比过往都要大的洪水,刚下了几天的大雨,整个渎江的水位就开始猛涨,江水奔涌,不到三天就直接摧毁了历朝历代辛苦建立起来的水利工事……”
“这还不止,一周之内,整个江边的村落就已经变成了泽国,不到两周,半个江都就被淹了,就仿佛这渎江中真有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一般……”
奈落忍不住问道:“难道渎江中真有条恶龙吗?那道士说的是真的?”
苏安之插嘴道:“也有可能是那妖道施的妖法在作祟,和渎江无关。”
陈犬摇摇头,说道:“两种说法都有,但具体的原因时隔太久,这却是不知了,后来,官府出钱出力,士绅纷纷出钱出粮,农户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去修缮水患工事,可算是众志成城……”
“然而,并无作用,雨季不止,暴雨不停,渎江之水位越涨越高,刚刚修好的工事不到一天就被冲垮,农户们没有了过日子的粮食,农田也被毁了,水患越来越大,刚有天灾便有人祸,不到一月,整个江都就全被淹了……”
“江都被淹,又因为整个江都的地势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江都百姓出不去,外面的人又进不来,所以整个江都饿殍遍野,之后便要开始瘟疫了……”
“这时候,原先江边的村民中便有人想起了那过路道士的话来,村民们已经没办法了,一个人想起道士的话,没过多久,所有人就都认定了道士的话,人心最难测,一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不会怕了,哪怕这个事情是错的……”
“难道他们真的去找童男童女了吗?”
“还没呢,村民们都去求那个仍然住在江边的道士,希望他能帮助大家度过这道难关……”
“最先的那个儒生又站了出来,告诉大家这水患只是天灾,众人应当合心一致共同努力才能度过,而不能因为一个道士的几句妖言就用人祭这种人性毁灭之事,而没有了人性,那还是人吗……”
“他说,如果是那样做了,水患没有杀光所有人,所有人就已经被自己杀死了。”
“如果是水患一开始时他这么说,村民自然是信的,但是此时再来说这种话,没有一个村民会去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水患再不解决,他们便都活不成了……”
“活着和人性比起来,似乎还是活着重要?”
陈犬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个道士依旧是之前的话语,他告诉百姓,只有先血祭,再往江中扔进两对童男童女,这场渎江引起的水患就会自行平息……”
“但那时候洪水已经肆虐了整个江都一月有余了,村民中包括士绅都拿不出猪牛羊三种血食,早就吃光了……
于是那个道士就说,如果没有血食供奉,那就用人牲……”
奈落疑惑的问道:“人牲?那是什么?”
“就是把人当牲畜,懂了吧?”苏安之不爽的看着她。
奈落莫名有些不寒而栗,狠狠的瞪了苏安之一眼,不再说话了。
陈犬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说着:“村民们同意了道士说的人牲,但是用谁来当这个人牲又起了很大的分歧,有的说用那即将快死之人,但被道士否决了,原因是大不敬,又有人说用刚出生的婴儿,因为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感知,不会太痛苦……”
“但也被道士否决了,原因是这时候的婴儿还算不上是一个人……”
这时候连一直沉默的陈峮儿都听不下去了,愤然道:“这些人是畜生吗?这种事情都能同意,竟然还能提出各种方案?”
顾景清淡然道:“天灾在前,人祸在后,这时候的那些村民早就不是人了,人有时候,比畜生还不如……”
陈犬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村民们想来想去,能想出来都被道士否决了,水患不等人,他们没法,又去求那道士,让他直接说出个人物,该是谁就是谁……”
陆琚沉声道:“是那个儒生?”
陈犬点点头:“嗯,起初那些村民也都不忍,因为那个儒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儒生是个鳏夫,带着自己的女儿,两个人相依为命。
儒生平时会帮着村民写写东西,也教些村子的孩童一些书上的道理,所以他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但在村中,还是有些名望的,再加上他还有个女儿,若是他去当了人牲,那他女儿怎么办?”
“然后,道士就告诉村民,如若村民第一次没有听从儒生的话,那便不会有水患,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奈落听了,语气有些急促:“那道士在偷换概念,在给那些百姓所受苦难找一个宣泄口!”
陈犬点头道:“所以说人性是盲从的,当有一个愚昧的村民捡起泥巴扔向儒生的屋门时,场面就已经失控了,所有人夹杂着庆幸和莫名的快意,将自己所有的恶念全都对着儒生宣泄了出来……”
顿了顿,:“所有人全然忘记了儒生平日里的种种,仿佛这个儒生真的是整个水患的罪魁祸首般,他们将他从屋内拉出,拔光了他的衣衫,当着他六岁女儿的面,砍下了他的头颅,又砍下了他的四肢,再将他的身躯砍成一段一段,最后将所有的他放进盘中,摆在了供桌上。”
奈落听着陈犬的讲述,仿佛看到了那个血腥的场面,“呕”了一声,脸色白了些。
陈犬继续说着:“但事情还没完,人牲是有了,但还有两对童男童女没着落呢,村民们已经干过一件人牲的事,再干别的事也就不再有心理负担。”
“人的底线一旦降低,就再也高不起来了……”
“村民们很快就凑齐了两对童男和一名童女,其中一名童男是呆傻儿,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另外的一童男一童女则是在洪水中失去了双亲,自然而然的就被选了出来,没有人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那道士也能同意吗?先前用将死之人做人牲,那道士不说了大不敬吗,如今用一名痴呆,那道士也能同意?”奈落问出了黑昙众人的心声。
陈犬诡异一笑:“那道士同意了,非但没有反对,相反,还很开心,因为那痴呆男童虽然呆傻,但却是一名灵童。”
“灵童?”
“就是天生拥有绝佳天资的修行根苗!”
“那最后一名女童呢?”
陈犬压了压手,示意她接着听下去:“这最后一名女童人选,也很快就选出来了,就是那位儒生的女儿。”
奈落听不下去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当着女孩的面杀了他的父亲,还肢解了他,当初他们选人牲的时候不也考虑到说没了儒生,儒生的女儿不能够生活吗?如今又这样?难道……不会吧?”
陈犬点点头,:“你想的没错,他们选中了儒生的女儿,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女孩父亲已死,女孩无法一个人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不如送她下去和他父亲作伴!”
“另一个理由更加可笑,他们觉得儒生是水患的罪魁祸首,将女童抛入江中是在偿还他父亲的罪孽。”
奈落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杀人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陈犬此时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快意,他接着说道:“找齐了所有人,村民们就在道士的带领下,扛着放着人牲的供桌,又绑缚那两对童男童女来到了渎江边,他们将供桌放在岸边,将四个孩童放入一条早就准备好的扁舟,然后用凿子将船底凿破,然后将扁舟推入江中……”
“很快,血祭就结束了……”
“渎江水患平息了吗?”
陈犬抬头望向众人,笑了笑,似乎有些快意,微提高嗓音,:“没有,渎江水患没有平息,相反,洪水更大了,不仅如此,村民还有了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