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凌四海原本午饭后给家里打电话,自然是打给凌翎了,憋了一肚子话呢,可没打成,中午他与海关同事正在R市锚地的一艘外轮上执行公务呢,中饭也俯就船上解决了,在船上的高级船员餐厅与希腊高级船员共享西餐,即牛扒加面包(工作餐),这是凌四海参加工作以来,首次在外轮上用餐,也是他首次品尝到正宗的西式牛扒,但并非首次与外国人共餐,所学专业的关系,他在校时没少接触外国人。
下午六点多,凌四海提溜着一大塑料袋子新鲜虾婆(虾婆又叫爬虾、尿虾或皮皮虾。他下班后特意去渔港购买了七斤虾婆,虾婆刚从渔船上卸下,买时还活蹦乱跳的),嘴上哼着歌儿,心里想着凌翎,似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离家越近腿脚越有劲儿,归心似箭呀,大步流星往家奔。
刚踏进家门,回身关门时,却被突然冒出的季然一手给撑住了铁门,随即爆响了他的一阵狂笑,笑得凌四海心里直发毛,再一看季然那副德相,显然又是想来家里哈酒,只见他撑着门的左手里提溜着两瓶盒装的张裕高级红葡萄酒,隔着纸壳的酒瓶子咣当在铁门上,碰得叮当响,右手提溜着比四海自个儿拿着的袋子更大的一大塑料袋子东西,袋子时不时地滴答水,腾起一股子海腥味。看着眼前嬉皮笑脸总是精力过剩的季然,不禁让凌四海回想起季然昨夜那“无精打采”醉态熊样,怎么,这小子刚醒酒,又想酒了,这酒嗝还没打利索,这又找上门来了;哎?不对呀,今儿他这一出倒挺新鲜,并不合乎他的一贯风格呀。
“咱昨晚不是刚哈过酒吗?没哈够咋地?”凌四海带着疑惑的眼神轻蔑地对依然被堵在门口的季然说。
“切!哈酒还分时候呀,想哈就哈呗!”季然抻着脖子努力躲开凌四海那堵在门口高大的躯体不断朝院里张望的同时亦轻蔑地说。
“呵呵,咋又拿红酒来呢?”凌四海看着依然吊在门上季然手里拿着的两盒红酒讥笑道。
“嘿嘿,这给女士们哈的。呶,一打青岛啤酒,这可是正宗的青岛啤酒,今儿咱不哈白酒了,哈啤酒吃海鲜嘛。你看这一大袋子梭子蟹,活的呀,肥实着那,尝尝鲜!”季然说着用脚踢了下门外旁地上放着的一打玻璃瓶装青岛啤酒,右手向上提了提装得鼓鼓的塑料袋。
“给我!你别说我还真馋蟹子了,知我者季然也,呵呵。”凌四海右手将门撑开些,左手将一直拿着的盛虾婆的袋子放下,腾出手来毫不客气从季然手里夺过那大袋子蟹子,吧嗒了一下嘴笑嘻嘻地说。
“本来吧,我想再拿两瓶洋(红)酒来,怕老爷子(指凌四海父亲)又不舍得喝,再给“收藏”喽;看着女士也挺爱喝张裕的,这不干脆就换成国产的了,不过咱这酒可比昨晚你老爷子的那瓶张裕强得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季然说着终于将一直高举在门上的那两瓶精装红酒放下换到才空出的右手上。接着又快言快语地缀上一句,“我瞅着凌翎哈这酒特来劲呢,呵呵。”
“哦,季然呀,我突生灵感,脑子一下子开了窍,你小子今儿准是奔着凌翎而来的吧!”季然话音刚落,凌四海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季然今儿的来意。
“......哦,哦,就算是,又怎么样,还不许俺孝敬一下未来的大嫂呀!”季然机灵鬼出了名,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嘴又巧又甜。
“嘿嘿,你小子呀,就是嘴欠,啥嫂子不嫂子,哼!俺还不晓得你肚子里的那几根馋虫?!”凌四海自然不会轻易买他的账,但凌四海对季然绝对没有抵触情绪,心里特欢迎他来,毕竟是铁哥们,还指望着他活跃一下气氛呢。
他俩在门口磨叽了一会儿,便拿上东西一块儿笑呵呵地进到家里。
当走进餐厅时,凌四海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仅是些个家常便饭,“单调乏味“,四小蝶儿普通炒菜,一碗蛋汤,和几碗米饭,感觉饭菜都热乎着,没见到提前摆好的酒杯,而且厨房里静得很,未见父亲忙乎的身影(以前凌翎在家时,这当儿他最忙碌),只有母亲在洗池里洗刷用过的炒锅。总之,眼前的情景让凌四海感觉有些不对味儿,而且紧随其后的季然似乎也有同感,眼睛直勾勾默然地盯着桌面。
“妈,我回来了,季然也来了。”凌四海先跟母亲打了招呼,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妈,怎么今晚就吃这......”
“哦,季然也来了,没吃饭吧你,来来,快坐下一块吃吧,碰上啥咱吃啥,啊!呵呵。“凌思海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说着走出厨房,望着他俩怔怔地站着不言声,忽然双手拍了下围裙,似有愧疚地说道,“你看我,差点儿忘了,这才想起说,凌翎呀,她下午回家了,他爷爷突患脑血栓住院了。“
“——啊!”凌四海、季然闻后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回家了呀!......那......那她临走前(出国),没说还来不?”凌四海说着将手里拿着的虾婆袋子放下追问道。此时季然也将东西放下,坐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瞪大眼睛,静听着。
“嘻嘻,俺就知道你......”母亲望着凌四海笑着坐在桌前,但她却又憋着笑大声说,“不来了!”
“——啊!”这么一说如雷轰顶,此刻他俩几乎再次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顿时把凌四海母亲给逗乐了,她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啧啧啧,看看你俩那朝样(R市方言,指傻样的意思)!”凌四海母亲嘲笑之后,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憋不住道出了实情,顿时让两人惊喜不已,大笑不止,或许是季然的情感心理或表情更为丰富或夸张吧,他居然笑出了眼泪,而且手舞足蹈的,看着比凌四海高兴多了。
晚餐自然不再简单了,海鲜都煮上了,盛了满满两大盆,凌宗耀又特意追加了自烹的两道佳肴;一打啤酒都上了,不过两瓶红酒却未能避开凌宗耀的特别“怜惜”,“照单全收(藏)“了,——他的借口很有说服力,“今晚咱只哈啤酒!啤酒跟红酒是冤家,不能硬绑在一块儿哈,很容易醉的呀”对此,大家一致“深信不疑”,反正都信了。
今晚,全家人酒哈得忒高兴,特舒坦,唯一的缺憾,凌翎不在场;最大的好处,一个都没醉;但也决不能忽视那两大盆虾婆与蟹子的积极参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