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的菜已经差不多了。合上锅盖走到厨房门口伸长脖子打量着院外。白世恭去了两个时辰,南珠咏薇绣了一方手帕才开始起锅烧火。暝暝地日头只在天上打了个照面,现在晚了还是很冷。天上一点云也没有,风都是干地发涩的尘土味,还八九天地样子,若是二月二不下雨,今年只怕要大旱。那丛是月季吧,赶早就把自己收拾出来了,顶着一张花妖脸,魅惑谁呢?南珠对这些花欣赏不来,这还没到春天呢,就哗众取宠,谁知道春天了会怎样博人眼球?
咏薇叫了好几遍,南珠都是痴痴地望着外边。她也好奇地探出头来:“夫人看什么呢?”
“没有,就是看看外边。”南珠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怎么还不见回,这粥都坨了。”
“这样吧,夫人看着这里,我去请人。”
“还是我去吧,我不擅长这个。”南珠解下围裙,整理一下发髻,双手端在腹前,端庄地移步往学堂而去。
其实咏薇也想去见见这个真王叔的。前些日里白士元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咏薇又恰好忙着元宵会,接过了衙门掌管着白龙会,根本分身乏术。白世恭夫妻现在也不防着她了,她总算觉得在偌大的郡城有了点归属感,若是南珠的话作数,她好歹也是白士元老大人的一房儿媳白世恭的侍妾。现在这里看火,暖和是暖和,只是这心里撕狂的厉害。她知道自己什么身段什么价位,安份守己就好了,别的不要想,至少白世恭还会留着她,若是玩一些什么,命都可能丢了。突然她也觉得欣慰,至少她十几年辛辛苦苦学的本事,得到了赏识,管后宫又怎样,管别处又怎样?都只是这一辈子。
南珠这头,出了殿门,外头就是集口,往东到街尾,倒着数第三条小巷子,进去左拐可以看到一家后院,推开木门,南珠唤了一声:“夫君。”没得到回答,于是她又唤:“父亲…父亲…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两人,站在木人桩上,一人敲了一根木手当兵器,白士元的棍子已经烂的不像话了,白世恭的衣袍也变作褴褛。白士元反剪着白世恭,一只脚站在木桩上,白世恭踩在白士元脚背上,一门心思的使千斤坠。白士元脸色酱紫,却愣是不松手,白世恭弓着身子不敢泄气。
南珠一掌拍飞木桩,交错的内力在地上撕开一个口子:“夫君,别闹了。欺负老人家算什么本事?”这明摆是指着白士元的厚脸皮骂:老不修的,欺负后生。
白世恭拍拍灰:“是他要消消火。”
“呵呵。”白士元一脚踢开木棍:“来了这么久了,也没个人练练手。顺带考校一下幺儿的武功。”
“不就是没打赢吗?拿木棍撒什么气?”
“诶呀,你少说两句,等下把父亲气出个好歹。”南珠坚决站在白世恭这边。
“好阿漓!晚膳好了?辛苦了。”白世恭扯掉身上的布头,露出一身腱子肉。
南珠看着不免脸红:“早好了。快走吧。”自顾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成不成,你就这样出去啊?这天怪冷的。”
“当然不能,我这样成何体统?”
南珠为他的求生欲望感到欣慰。白世恭去屋内找衣物。白士元就开始了送礼之路。他算是看出来了,讨好南珠,白世恭再看不惯他,都只能忍着。
“阿漓刚刚那一掌很漂亮啊。我六十多年的功力,你一下轻易就推开了。”
“阿浔平日是不许我动武的,父亲是关心我的人,只希望您瞧过后放心吧。”
“放心放心,幺儿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性子是稳的。我又知晓你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也是杞人忧天了。”
“阿浔如今对您不咸不淡,可是父子情份还在,他不喜别人逆着他,父亲也不要心急。”
“我懂我懂,幺儿对你宠的很,你多替爹爹说说好话。”白士元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你们大婚我也没能来坐堂,聘礼想必幺儿也没下,如今我这手头的好东西就只有这个了,幺儿也有。”白士元手头的东西当然不少,但最合适他俩的只能是这串珠子。
“聘礼有呢!白龙郡的令剑在我手里,兵权都是我的。而且没有父母之命,只能算私定终生,双方父母既然都健在,那还是要摆一餐酒宴的,排场倒是不必。”
“好好好,我白家定不会让你委屈。肯定风光大办。”
“不能大办,二婚不吉利。敬茶却是必要的。估摸着三哥也要大婚了,你又可以认一个儿子了。”白世恭扎好腰带:“阿漓想必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就等册封吧。”
“怎么想的?还真要当皇帝啊?”白士元算是知道了白世恭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
“白世靖一死,太子又没有,岂不是要落到我头上?”白世恭束好冠发:“总要有个人主持大局先,然后慢慢放权。我都考虑好了。”
“那我也不置喙什么了,你有计较就好。”
南珠有些不开心,毕竟白世恭说过要在白云寺重办婚礼的,此时出尔反尔还是叫人不悦。南珠脸色晦暗,但也没说什么,白世恭不喜别人逆着来。最近她去多了学堂,把女德女戒学了八九分,出嫁从夫,才是安份过日子的,白世恭说什么就什么。恭顺的站在白世恭身后,没有出声。
“我们自立吧,就以白龙郡河为界,南北分治。”白龙郡河也称龙涎河,有一支流过东风郡境内。干流偏折向东而去,直至苏州城汇入汪洋。
“我不想等了,亦不能再委屈阿漓,所以自立吧,不用受制于人。”白世恭见南珠一言不发,就知她不高兴了。南珠聪明是聪明,但是没城府,喜怒形于色。单纯的人身边难免多谗妄小人。刚刚还好好的…白世恭不禁转眼瞪了白士元一眼。看得白士元心里发毛。再回过头南珠已经落泪了,白世恭眼神一柔,抱着南珠:“好了好了,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们不搭理。不许哭了。”
南珠身子顿时紧绷,又记起来女戒,丈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