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铭接话道:“将聪聪她们也接过来吧,也热闹些。”在这村子里,同他们关系好的本就没什么人家,如今也只剩这么一家了。
疏馨默不作声,片刻抬起眼帘,表情严肃,问了句:“事情很严重?”
季天舒笑了笑,“看馨儿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啊,怎么不愿意啊。”
季天霂紧了紧手指,又松开了。
疏馨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皱着眉头又说了句:“说啊。”
“明日或后日,征兵的就会来到我们村,我和大哥一同去。”季天铭回道。
疏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的点点头,“我有想到。”
季天铭看她一眼,又说了句:“你和天霂要离开这里,往北去盛阳城,那里有一旧识可以信任。”
疏馨心中一惊,这季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身边的雾团似乎越来约浓,可答案又像是唾手可得。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顿了顿又添了句,“我并不是很想蒙在鼓里。”
意思不言而喻。
季天舒看疏馨一眼,认真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一句话,这么多弯弯道道。不愧是季天舒。
疏馨点点头。
“启胜二十三年的诸陵之战,天朝败了,三十万士兵无一生还。”而那漫洛河也成了一个满是血水和尸体的器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场战争就这样成为了历史,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也就成了一个数字而已。
“怎么会……”即使没感受过战场的惨烈,即使看过不少关于战争的书,即使他语气平淡,但疏馨从他的话语里依然感到心惊。
“也许有幸运的,活了下来吧。”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季天舒摊开手,抿了抿嘴,接着说道。
“据说,从那以后的每年十一月十四日,靠漫洛河生活的百姓都会禁食一天,而京都的人则会欢庆一天。”说着,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疏馨看着他,有些不解。
她感受到他的情绪上的变化,也能理解这种变化,因为随着他说的有关那次战争的话越来越多,她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只是他们两个的情绪波动明显是不同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疏馨看看现在的氛围,不确定是否还应该继续询问下去。
即便她是好奇的,但不应该把自己的好奇心加压在别人的伤痛处。
即使,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心还是很好的。
疏馨沉默着。
季天铭看了看两人,说道:“都说要告诉你了,没什么是不能问的。馨儿想问什么说吧。”
疏馨想了想,点点头。
试探的说道:“你们,你们的身份是不是和那次战争有关系?”
三人点点头。
疏馨皱了皱眉,瞬间又展开。
大胆询问道:“你们,是布衣将军李昌的后人?”
三人同时腾的看向她。
“你知道了?”季天舒问道。
“真的?!”疏馨简直不敢置信,挠挠额头,“那你们三个这……”
季天铭咽了咽口水,压下有些哽咽的嗓音,说道:“本来我们兄弟三人是不该苟活至今的。可,我们的命是父亲的好友拿他们儿子的命换的。我们一边活的有罪恶感,一边又要努力的活下去。”
“我们李家在京都没什么背景,交好的人家也都是一些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季天舒说着冷笑一声,“那昏君听了奸佞之臣一句卖国贼,仅凭一张伪造的书信,我李家就成了世人口中的罪人。沾亲带故的一百一十四人,只苟活了我们三个。”
疏馨忽然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那种身处历史漩涡的心情甚是复杂。
安慰?什么语言都有些苍白无力。
做点什么?那就做点什么吧。
“既然李将军想方设法的把你们救出来,就是想让你们好好活着,远离朝堂斗争。”
疏馨想了想,接着道:“你们外来的身份,有心人稍作打听就能知道,何况隐瞒的并不高明。”
“这次征兵怕是很难躲过去了。”又问了句,“你们的户籍在哪里呢?”
季天舒回道:“在梁父身上。至于我们的身份真真假假的隐瞒的才长久些。”
“这些事情馨儿你就不用多操心了。今天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给你和天霂成亲。”季天铭笑着岔开话题。
听季天铭又提起成亲的事,疏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今天的婚事。高兴是藏不住的,但高兴的心情在现在的氛围里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你们原先的名字叫什么啊。”疏馨问道。
“李俞川、李俞瑾、李俞安。”季天舒回道。
疏馨点点头,以示知道了。
又悄悄地叹口气,其实她挺喜欢之前那种有家人有好友的山村生活的。
虽然物质匮乏,各种不方便。
她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活什么都有,什么都方便,但没有现在的生活有烟火味,少了那种身处人间的人情味,富足而寡淡。
季天舒看她那略显郁闷的神情,轻笑了笑,道:“怎么,真不愿意啊。”
说着又看看自己家的小弟,笑出声道:“你再不答应,天霂可就哭了。”
“哪有……我这,这是……”季天霂忙解释道。
“知道啦。”季天铭对季天霂柔柔说道。
疏馨看向季天霂,他似有所感一样也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依旧清亮有光,带着不染尘世的纯粹和看向万物一样的温柔。
再沉默下去就显得很矫情不敞亮啦。
疏馨在心底说道。
“好。”
疏馨松了口,三人也都悄悄松口气。三口气长短不一。
季天舒亮出一口白牙,笑容甚是干净,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聪聪家,去叫他们。”
“那我去旁边邻居家借点东西。”季天舒这边话音刚落下,季天铭便连忙给自己找了个活。
那两个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疏馨和季天霂两个人相对无言。
沉默了不知多久,季天霂感觉都过了一辈子似的,气氛煎熬和尴尬。
“你,”季天霂率先打破僵局,说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啊。”说着低下头,“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
疏馨看向他,还是沉默着。
最终叹口气,“让我们成亲是他俩的心意,是一件喜事,但在现在的情景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悲凉。”
季天霂听了她的话,头垂的更低了。
“我是不是有些多余?要是没有我,娘亲也不会身子弱,哥哥们也不会为了照顾我寸步难行,你也不会……”
疏馨听着他说的话,摸摸他的头,“我明白你的想法的。但这些情绪是不对的,没有谁来到这世界上是多余的。说别人是多余的都是坏人,坏人的话是不能信的,知道吗?还有,别怕啊,万事有我呢。”躲不过的事迎面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