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崔大壮只读到小学,琢磨起钱道来可是一个顶俩,不仅在他们那一拨光腚伙伴中率先开煤矿赚了大钱,而且近几年由于胆大,更是风光无限,财源滚滚,颇有江河舍我其谁之势。
但人走多了夜路总会撞见鬼的,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凌晨,十三个农民矿工由于瓦斯爆炸,生生给闷在了井下。崔大壮眼珠转了半个时辰,就毅然决然下令封井,直到多天后,才打发人把尸体处理掉了。
自然,这是需要破费一些钱财的,崔大壮也相信钱的力量。他每家给二十万封口费,不消几个回合,就把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一人炸翅儿。但也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附近村屯的二流子王五和赵六探听到了。两人费了些周折,照葫芦画瓢,弄了个假记者证,找到了崔大壮。两人打着北京一家行业报纸的旗号,声称接到线人举报,要据实调查,给这种瞒天过海的胆大行为曝光。
崔大壮没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哆嗦了,只不住地敬烟。
王五问:知道事情的后果吗?
崔大壮摇摇头又点点头,赔着笑脸,一时不知是坐下听着发问,还是干脆就矗在那儿。
王五见他这副德性心里更加有数,轻轻地用手掸了一下烟灰:不过,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崔大壮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兄弟直说好了,我崔大壮也是爽快人,不差什么的。
赵六的心里乐开了花,他咳嗽一声,向王五表示他要说话:这个事情说好办也不好办,我们兄弟俩还好说,领导那边恐怕得打好招呼才行。
崔大壮情知自己是案板上待宰的青蛙,想了想,咬咬牙:
兄弟说吧,多少钱能成?
王五和赵六对视一眼,王五伸出三个指头。
崔大壮懵懂地看着王五:三十万?
王五嗤之以鼻:你打发要饭的是不是?
崔大壮的头立时大了:那是三……百万?见王五点头,崔大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赔付矿工家属,他已经花掉了两百多万,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百万,那可就赔大了。他发现赵六嘴角隐出一丝笑,不由一个激灵,沉吟半晌说:我只能给三十万,赔付完矿工家属已经没多少钱可周转了,目前只能凑这些。
王五琢磨反正是嗟来之食,三十万就三十万,索性就答应了崔大壮,只是要求必须给现。
崔大壮跺下脚说:我这就去给你们筹钱。
三人分开,王五和赵六装模作样地去井口看了看,拍了多张照片,又围着事发地比比画画了半天。
崔大壮筹钱确费了一番周折,才好不容易把王五和赵六打发走了。刚觉得风住了雨停了,可以喝杯放心酒了,不几天,身边人又来告诉他,有两个扛摄像机的人正在事发地拍摄。
崔大壮眼珠转了转,觉得记者不会这么一窝蜂探听到风声,心下起疑——可别是才打发走的那两个记者又来耍弄自己?
这回,崔大壮镇定多了,他倒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来到事发地。
记者可能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份,把镜头对准了他,崔大壮也不躲。崔大壮说:不知道你们是哪家新闻单位的,来这儿拍什么新闻啊?
两个记者报出身份,并给崔大壮看了记者证,崔大壮这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急忙赔笑,递烟,但记者并不理会。
崔大壮好说歹说,才总算把记者领到饭店吃饭,但记者不仅拒绝了他打点的意思,最后还坚持自己付了饭钱。
崔大壮让身边人安抚住记者,自己急三火四地去筹钱,但如此折腾,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筹到。崔大壮这下有点傻了,他不甘心,最后索性拿出家里珍藏的一件国画。
结果没等他戏唱完,人家记者就走了,据说还秘密采访了几位家属。
崔大壮自此再没安生地睡过觉,一面调查哪个家属走漏了风声,一面祈望老天出现奇迹。
不多久,崔大壮的所为就被电视台如实地曝光了。
那天在家看完电视,崔大壮的汗流了一脸,心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