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风得知玉挽日日去安国寺也未多言,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玉挽的性子执拗,若是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极少有人拦得住她。白流风不愿意拘束她,也就由着她去。总归是在京城附近,也出不了事。
至于玉挽那日救的人,白流风也未细问。
过了几日,朝堂之上,白流风又遭到了言官的弹劾。
征战以前是因着湖州瘟疫秘而不宣一事,弹劾他做法不妥;征战归来以后则弹劾他滥用私权,因个人恩怨毁学子官途。
这个学子,便是与白流风有过两面之缘的文轩。
高修谨和文轩这一对表兄弟,一个高中状元,一个榜上无名。当初白流风因着文轩无礼教训他的事情过去了数月,早就没了音讯。万不想今日又有人拿此事作伐,将文轩未能中榜归结在白流风的授意上。
几个言官是御史手下的人,而叶御史的大姐则嫁到靖州文氏,生子文轩。这其中,若说没有叶御史授意,朝臣是绝不相信的。
白流风八风不动,任由言官在朝堂之上滔滔不绝,对着他口诛笔伐。
皇帝听得心烦意乱,他自己的儿子是何品性他再清楚不过。他和文轩的矛盾也曾有听闻此事的太监和他说过,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竟不想今日被有心之日拿来利用!
皇帝的面色愈发冷沉。白流风纵然再看文轩不顺眼,也绝不是会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堂堂的太子,中圣的储君,他的度量还没这么小。但风闻言事乃是他亲自立下的规矩,他若是此时制止了言官,日后恐言路更难开。
是以,他只得忍着怒气听着下头的人口若悬河的讲。
偏生几个言官太过耿直,不懂见好就收,直到皇帝冷着声音打断他们,他们才惶惶然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掐出水了。
他们这才悻悻住口。
皇帝眼神落在白流风身上,他仍是一副悠然自若的淡定模样,一看便没想着为自己辩解。皇帝喉间一哽,瞪了他一眼后才道:“太子,你怎么说?”
白流风道:“儿臣无话可说。”
这顶滥用私权的帽子在他头上扣得莫名其妙,白流风心中不屑,自然也不愿多说。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还值不当他一直记在心里。
可这话落在言官的耳朵里,变成了白流风心虚的表现。
方才偃旗息鼓的言官仿佛被灌入了一抹强心剂,一下子就精神抖擞起来,开始整齐划一的对着白流风炮轰。
只是有了先前的教训在先,他们也不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只挑着白流风心虚这一重点,而后向皇帝要求恢复文轩的名次,话里话外要皇帝处置白流风。一席话说的简洁干练,坦坦荡荡,仿佛白流风当真是一个惯爱在背后耍阴私手段的小人。
皇帝的面色已然黑如碳:“叶爱卿看此事怎么处理?”
叶御史突然被点到名字,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殿下若真是滥用职权,自有陛下秉公圣断,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皇帝冷笑,这是在逼他一定处置白流风了。
正想着,百官中有人慢悠悠道:“叶御史怎么就笃定文姓学子落榜不是因着才学不足?”
叶御史声色淡淡:“相爷,下官可从未笃定此事一定与殿下有关。御史台的职责是风闻言事,两位大人不过是将从坊间听来的传闻禀明陛下罢了。”
风闻言事,无需任何证据。
为首的丞相神色不动,只是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朝上拱了拱手:“陛下,臣以为,为了还殿下一个清白,此事当令礼部细查考卷,重新评定。”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溜儿的言官跟着道。
皇帝眯起眼睛。
丞相等着他们说完,也慢悠悠的站出来:“臣也附议。”顿了顿,道,“此事关乎殿下声誉,臣以为,调查一事不当拖沓。重新评卷动作太大,于其他学子不公,于朝廷威严不利,不若宣召文姓学子入宫,由陛下亲自考察。”
叶御史的算盘打得极好,若由礼部重新评卷,哪怕百官眼下不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也能偷偷换了文轩的试卷,届时既保得文轩入朝堂,又打压了白流风的气焰。只是万万不曾料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让他措手不及。
丞相不是素来保持中立,甚少在这些事情上表态的吗!
皇帝道:“丞相此言甚是,不过太子是朕的儿子,文姓学子又是叶爱卿的子侄,朕与叶爱卿都当避嫌,考察一事便劳丞相相代。叶爱卿,你意下如何?”
叶御史强自压下心里的汹涌的情绪,平静道:“臣遵旨。”
*
事情意料之中的得以圆满解决。
文轩才学底蕴本就单薄,被带上大殿之后又摄于威压不敢多言,唯唯诺诺,语不成章,毫无翻身之力。
他的表现让一些本来对此事半信半疑的大臣一下子就定了心,这般畏缩浅薄的人,殿下怎会放在心上?
百官散朝,白流风特意候在丞相离宫的必经之路上:“丞相留步。”
“殿下。”
白流风趁他行礼前止住他的动作,“今日朝堂之上,孤还要多谢丞相解围。”
他未曾做过此事,便是细查也查不出个结果,只是被这种事缠上到底有些烦闷。他虽不屑于解释,却不得不感念丞相的出手相助。
丞相笑眯眯的道:“纵然臣不插手此事,殿下仍能全身而退。举手之劳罢了,殿下无需挂怀。”
他看了一眼白流风,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落在白流风半步远的位置,边走边聊,“听闻玉挽姑娘现如今落脚殿下府上,内子想邀玉姑娘过府一叙,奈何一直未等到机会。老臣今日受内子所托特来相邀,不知殿下和玉姑娘可否赏老臣个面子?”
白流风神色微讶:“尊夫人如何识得玉挽?”
“玉姑娘未曾告诉殿下?”丞相也有些讶异,抬眼瞧见他一脸深思,遂笑了笑,解释道,“前些时日内子去安国寺祈福,路上出了意外,多亏玉姑娘相救。”
白流风了然,想来上次玉挽说的夫人便是丞相夫人了。
想了想,白流风和丞相约了时间上门。
白流风将此事告诉玉挽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特意去相府不太好吧。”
白流风揉揉她的头,温声道:“别有负担,刚好我和丞相有事商议。”
闻言,玉挽心中方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