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任务是负责把你送上逃生舱。”
他是这么说的。
“逃生舱?”,语气过分正经,我有点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挥手,火焰冲天。
“不然我们该怎么在爆炸前离开卡纳杰号?”,他如此说,“靠瞬移魔法离开大洋中间?我自认没有可以支撑着离开的灵力了。”
“好吧。”,我说,“这倒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有所耳闻,关于空间和精神的魔法其中灵力耗费的多少是根据使用程度和范围来判定的,由此,总会说它们是最费灵力的。他们只因为玛尔塔的一句话,就从九囿大陆跑到玛垃基卡度中央,这已经浪费了不少灵力,何况还有一路要打退的人呢。这么一算计,就没了多余的灵力支撑再次空间跳跃。“逃生舱在楼下三层。”,阿方索说,“玛尔塔不会真的不给自己留后路,她总会有两手准备。”他解释,逃生舱是划在原本设计图外的,但当建造的时候玛尔塔用后备能源多余的能量撑起隧道建造可以支持单人逃生的隧道,期间用透明胶囊就可以当作逃生舱用。
“你要知道。”,阿方索隔空撕开金属地皮,毫无顾忌地带着我跳了进去,“我们不会做没有任何利益反馈的无用功。”
熟悉的失重感和迎面扑来的冷风提醒着我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事实上,我可一点都不愿意再想起那件糟糕透顶的糗事。
“那你们这算什么。”,我吸取教训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自打自家人?洪水冲了龙王庙?”
“他们才不是能跟我有关系的人呢。”,阿方索踮脚,轻轻松松地踮步跳到地上,“能把我们这些人联系到一起的只有彼此,他们才跟我没有关系呢。”
好吧。“你总是占着道理的那个。”我被他轻放在角落,半倚墙壁看阿方索调整透明胶囊。
“谁说不是呢?”,阿方索瞟眼我,“或者你也可以说:‘亲爱的,你就是公正!’或多或少的赞美都对我来说是一个意思。”
此话甫落,我们都笑了。
手心蓝光一闪,阿方索手心里安安稳稳地躺着颗耀眼的晶石,晶石闪着有规律的光亮。“好吧,看在我最后的时间是和你在一起的份上。”,阿方索放下积梦石,积梦石吸附在透明胶囊表面,“跟你讲个秘密吧。”他拍了拍控制台,控制台乍闪蓝光。“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他耷拉着眼睑,“我不是人,我是后备能源,就是你想的那根蓝色的光柱。”他说,他如此对我说,语气出乎意外的平淡。
所以我……
“你说啥?”,我很震惊,“不不,我没理解透……”
“我说我就是后备能源。”,阿方索还是很嫌弃我,“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了吗?”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令我消耗了最后的力量去拯救你而没有足够的灵力把自己传送出去的人。”
“所以你怎么这么爱受伤啊。”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我……”,我咬紧后牙槽,这才憋出,“对不起。”这几个字。
“对不起个屁。”,阿方索把我轻柔地抱起,“这是我自愿的。自打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这小子绝对是会爱受伤的人。”
“可是我……”
“开心点,别跟奔丧似的。”,他扯了扯我的嘴角,“我又不会真的死了。”
这话我没听懂,我眨了眨眼。
“我是能源。”,阿方索揉了揉我的头,“跟詹森一样,会出现第二个‘阿方索’。就是没有这些记忆罢了,也轻省不少。”
“可那也不是你啊。”,我难受地蹙眉,“这是不是跟我有关系?那我把灵力传到你身上是不是就能救你出去了吧?”
有只手拍了拍我的发顶。“就靠你?”,阿方索嗤笑,“拉倒吧,你还不够给我塞牙缝呢。得了,不说了,祝你好运。”他把我压进胶囊舱内,我意识到他可能会因为我永远离开,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隔着层坚固的透明薄膜对我说:
“替我想玛尔塔说对不起,永别了,小子。”
他笑着抬起右手捏成拳头,拳头重重地砸在心脏处。(注:离梦之国的军队手势,意思为“我与你同在”)爆炸卷起热浪,热浪推送我离开隧道。我拍着薄膜,注视着阿方索逐渐变小,继而被爆炸产生的火焰所吞噬至尽。
事时元初1202年春夏,卡纳杰号船长孔特雷拉斯与其船员们无一伤亡,皆在申初以前离开卡纳杰号平安无事。
“时间久了,就会产生强大的依赖性,积梦石自然而然会成为第二课心脏。甚至可以说,它会完全替代心脏的位置,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旦积梦石破碎所属人就会死掉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阿方索跟我说,“玛尔塔的积梦石因为意外被人掳走,所以她的力量就会退减大半。于此同时,刚拿到积梦石的时候也不会好哪里去,原因在于需要再次认主。但她虚弱的时候也不能轻易跟她对上,你也是见过她灵力退减大半时的样子了,若是想经历一下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可以试一试。”
这等傻不拉叽且一听就有坑的事情我才不会试呢,我也是长了脑子的。透明胶囊冲了挺远的路,不算颠簸,所以我有幸目睹浮出水面的体型巨大的卡纳杰号自中间裂开h轰然沉入水底的全过程。接下来又要冲浪一段时间,庞然大物坠入水中可不是噗通几下浪花那么简单,幸好透明胶囊内配有氧气系统,不然我还真有可能因为窒息而死。冲浪又是好久,期间不少跟大大小小的海鱼们亲密打招呼,只不过它们都被我给吓跑了,这有点尴尬。
即便没有风浪,透明胶囊舱也在海面上自由行驶着。从没享受过在海面上看海的日子,从侧面思考来说,这也算是有了另类的体验,挺新奇的。一路上吹着海风,听着透明胶囊自带的伊维拉民歌,晒着不算热辣的太阳,还挺舒服的。粉色蜜境经历了这么多还未撒半分,我都挺佩服我自己的。断断续续,平静的海面,遥远的海平线,天与地的交点,鼻尖熟悉的气味,仿佛薰衣草混合着桔梗花香,不知不觉中在微风吹拂中睡着了。
猝不及防,我再次回忆起那片桔梗花海,与站在花海中央看着我的甜夏。
“你真的不知道吗?”,她悲伤地说,“你真的感觉不到自己忘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听来很伤心。
我忘记了什么。
我可能忘记了什么。
我的确忘记了什么。
可我依旧认为,既然是我能够忘记,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
不然我会牢记到铭刻进灵魂。
但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肯定地反驳我:
“不是的。”
它说。
“那很重要。”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想来和现在的我没多大关系,也够不上边。所以重要就重要去吧,左不过心里的一个疙瘩,也成不上什么大事。
到时候再说。
兴许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醒醒。”,传导出的声音有点失真,“别睡了。”
刚想挣扎着起床,倜然意识到背后的伤,探手一摸,果真完好如初。我这才放心下来打了个哈欠跳出胶囊舱,一抬眼,香水已经到戴安娜的手上了,而玛尔塔手心悬浮明艳似骄阳的光团,光团里隐隐约约像包裹着颗水晶。转眸看去,透明胶囊上的蓝色晶石已然破碎,不知怎的,看到这样子我心里总感觉有点异样。
“他不会死的。”,玛尔塔看出了我的心思,拨楞着我脑袋上睡到翘起的几根毛,“他是能源,是不会彻底死亡的。”
“嗯。”,我低着头,看着脚尖说,“我知道。”
“你也没必要伤心。”,玛尔塔拍了拍我的肩膀,“在这件事并不赖你……或许那些血债得算在你头上。”这个时候,戴安娜屈起手肘踮脚戳她腰部的软肉,奥拉克索没拦着,眼神也很是不赞同,玛尔塔吃痛。“我说的是事实啊……好,好吧,犟不过你们。”,玛尔塔蹲下来,目光如若要望进我的眼底,这想法令我瘆得慌,“跟你说,我跟你清算一下。首先,你其实并不干净,我们每个人都一样,你的出生,很可能就象征着某一个人的死去,而你只是代替了他的位置,懂么?其次,我们手上本来就沾满鲜血了,所以或多或少会牵扯到身边的人,这我们早就有准备了。换句话说,即便此刻死的不是阿方索而是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没有会为了我献出生命的——好的吧,奥拉克索,你除外。我还是那个意思,没有谁了,世界照样转,所以没必要悲天抢地。难道有用么?人又回不来。所以嘛,与其闷闷不乐,不如当成教训,更加完善自己所考虑的方方面面与行动方案。怀念不及动手,我一般是这么想的。最后,就算没有你,阿方索照样要跟卡纳杰号一起暂时离开我们,他是它的后备能源,走不了的。”她说完这段话,终于舒了口气,继而揉乱我的头发叫我跟上她。
“走吧。”,她说,“如果你还想回家的话。”
到这里,我终于意识到我奔波了这么两天真正要干的到底是什么了。回家啊!现在闹得风起云涌,但是我不清楚他们此时此刻位远千里之余究竟如何。放心不下啊放心不下,他们还是群半大不小的奶娃娃,兴许其中真正经历过尤里卡恐怖的没几个。人云亦云那算啥?梦魇女王尤里卡即便作为灵魂不完全的生灵,真追究起来她的真正实力跟丽饶高祖同样,是没有发挥过全部的。丽饶高祖是因为灵力太过强大(注:这是九囿大陆公认的事实真相),很容易导致误伤自己人,故而从全盛到灵魂献祭以后,都没有全力以赴过。而尤里卡和他有些相同点,但却并不大径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实在束缚她的不是因为生怕伤害到自己人,她的力量还没强大到可以彻底媲美丽饶高祖,由此束缚她手脚的是那可悲可叹的民族尊严。
却并不可怜,我还配不上可怜她,她也不稀罕我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