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森特跟奥罗拉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若说原先我还怀疑过这可能是奥罗拉抑或者维森特自导自演,编出了这一场戏。如今铁证如山,容不得我不信。
“好了,是我赢了。”,随后奥罗拉兀自小心翼翼地冲我问道,天知道她哪里来的闲心,“你不怨我么?”
“怨你?”,我有点想笑,让奥罗拉这般,是不是回来得骄傲一下,“为什么?”
“我……”
“如果你是指我不愉快的今天的话,我还真有点。”,我抿了抿嘴,“你是基定我这一天不好的开端。你可是把我吓醒了。”
可能因为我太小的缘故,我指看起来,在我眼前喷了一脸血也许令她有点担忧?其实若真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毕竟我之前屠杀了那么多人,肯定上不了天堂得入地狱了,说不定连地狱都入不了还得去当勾魂使去。愧疚?有。难过?或许吧。但若真说因为奥罗拉溅我一脸血就跟她大发脾气,拜托,这样我对得起刚才死在枪下的亡魂么。
今天可真是神奇的一天。
今天早晨,睡眼惺忪,结果发现天鹅绒帘布的后面是吊着口气的奥罗拉。好不容易把奥罗拉从镰刀下拽回来,就一转眼的功夫,这疯丫头又自残了。简单包扎后下楼去那杯水,打杯水而已,我做错什么了就得承受场突袭。听奥罗拉的语气貌似火力还不小,前来人数非常客观。磕磕绊绊地干掉一些,终于来了很多很多支援,本来我美滋滋地想着清扫过后可以休息一会儿,就是略对不起前来赴死的那帮人。结果上了二楼,哎呦喂,不是说好的只有“一点儿人”么。到了二楼还没完,等到奥罗拉,奥罗拉莫名其妙地跟我说她家家事,说的我会感兴趣一样。半路想拽一个孩子活着,被奥罗拉嘣了,溅我满脸血。
这还只是在早晨,统共时间卡在四小时以内。
这么一想,我今天过的还真是刺激。区区四小时,就经历了一般人或许得一个月亦或者更久的日子才能经历到的事情,真是人生的起起落落想不透,惊险,刺激。
奥罗拉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有些事情,能憋在心里就别闲着没事摆上明面了。
维森特过来了。
说真的,原来我还怀疑过他俩或许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精分,谁让他俩都不是那么正常。但当人真站在我面前,无话可说,甚至我还特别想笑。
跟他们混在一起有点久,所以我精神也不正常了?
这小子半路还有闲心跑去换衣服了。维森特西装穿得笔挺,鼻梁上戴着副骚包的金边眼镜,是那种挂着串线的。浸泡过血的地毯被皮鞋踩出水声,他朝我们走来,衣冠楚楚,本来就挺冷漠一人搁着冰冷的玻璃显得更不宜接触。“你们来了。”他平淡地看着我们,说了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后抿嘴,目光就是凉的,令人后颈发毛的那种凉。
一打起床就奇奇怪怪的,搞得我也挺够憋屈的。不就是冷着张脸么,谁不会。原来我还蛮担心未来会变成个不折不扣的面瘫,现在就没有顾虑啦,以至于我一度还想跟维森特比比到底是谁僵持面部表情时间最长。
接着他嫌恶地扫了眼地面粉色的脑浆。
很好,是我赢了。
……我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这令我很满意。“你不是说眼镜框有问题么。”我悄咪咪地动用传音密了下奥罗拉。
“眼镜框可拆卸。”,奥罗拉也用传音密了回来,“框上涂了毒没错,可以当做毒刺来用。”
继而她又说。“那副眼镜也就做做样子,其实实际上只是平面眼镜,并没有度数。”,奥罗拉把玩着手里的猎枪,我害怕它走火,它在某些瞬间枪口是直对准我的脑袋的,“一般只在特定场合才会用得上。他这时候戴上干什么?”她没说出来的话不必言会我就懂了。
面前出现片阴影,我没来得及疑惑,眼镜直视的地方忽地从维森特的西装裤转移到他的脸。“给你吧。”,他递给我一张手帕,边角绣着朵蹩脚的桔梗花,“擦擦吧,满脸的血。”针脚像是初学者的杰作,我可以感觉到奥罗拉看见这张手帕后愣了愣,特别明显,但这事不便明说也就作罢了。
“我绣的。”,我似乎听见她说,“没想到他还留着。”
“前面……”
“没有了。”,维森特仍是那般冷漠的样子,“毫无剩余。”
说得跟扫垃圾一样。
“闹剧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奥罗拉好笑地看着我。
“我问了你就会诚实地回答我么?”我叹了口气。
“可以斟酌。”奥罗拉半眯眼睛笑看我。
“也就是说,另一半是选择不答么。”,我看着她,“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嗯哼,大致无二。”,奥罗拉把玩着叉子,“我只是对你的好奇心感兴趣而已。”
厨房是维森特在做饭。我够不到灶台,奥罗拉连酱油跟耗油的区别都不知道,哪里会做饭。于是养活三个人三张口三只胃的责任光荣地落到维森特身上,希望他的厨艺能够不叫人失望。
收拾?好说,加西亚家族还是有清洁机器人的。
这年头,谁家没有个利用能力或者钱财解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
“有人说你骗我。”
“嗯哼。”
“恩里克说过我。”我指了指自己。
“嗯哼?”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拉我到这里?”
“嗯哼,好问题。”,奥罗拉拍了拍手,“听真话还是假话?”
“难道还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啊,怎么没有区别。”,奥罗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说真话,我可能会说的事情真实度会高一点,或者干脆不回答。说假话那就是假话喽,不然我还给你编出寓言故事来吗?”
难道这有什么区别么?
“所以呢?”我问她。
“所以恩里克不是什么都没说么。”奥罗拉好笑地挑眉瞧我。
“你今天很开心?”
难得的奥罗拉诧异了一下,她无意识地啊了一声。看她这样,其实我很想笑,难得一遇哎,如果有相机我一定要拍一张。但为了生命安全,我还是硬生生把卡在喉咙里的笑声给咽回去。“是啊。”,奥罗拉托腮,“我就是很开心。”她双眼半眯,嘴角正勾起。
事实上这事我就是随口一提,对于她开心的原因着实没感到多大兴趣。“你的眼睛……不是,是虹膜的颜色不对劲。”,我伸出舌头舔了下下唇,“我是指,你原来的虹膜不是焦糖色么,好像能让人迷路一般……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子了,是遗传吗?”毕竟维森特也这样。
若说原先还只是有点不正常。结果一抬眼的功夫,别说不正常,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抬眼前只是略犯神经的两个人,抬眼后就是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撕心裂肺的疯狂,可不是简单的美瞳能够简盖而过的。
不然怎么解释,变身么?大声喊个“巴啦啦能量”亦或者“代表月亮”还是“代表太阳”什么的就能变成这样?拜托,这都什么年头了,喊这些还不如被离梦族来个催眠来得快点。
“美瞳啊,糊上就行了。”,奥罗拉看着我,“我怕吓着你。”
直觉告诉我她这回说的是大实话。
“毕竟这房子好久没来新客人了呢。”,她伸了个懒腰,“把客人吓跑可不好。”
求生欲使我没有把原来的那些客人怎么了这个问题问出口,我觉得不只会听到不好的回答,可能我整个人都会不好。“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奥罗拉趴在桌子上,慵懒地问我。
“你和维森特……”
一盘炸红肠跟炸面包陪煎蛋,煎蛋是糖心蛋,蛋皮一戳就往外冒出蛋液。上面还有三颗绿油油的花椰菜,我不挑食倒没什么,奥罗拉见到这三个小东西脸说不上顿时就绿了但也好不了哪里去。“……维森特。”,奥罗拉恨恨地说,“我恨你。”维森特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照样走到位子上拉开椅子落座。
“我恨你。”
“我也是。”,维森特拍了拍手,“所以吃饭吧。”
奥罗拉愤愤地插中花椰菜,可怜的花椰菜在光滑的盘子表面摩擦了一下,被她在恶狠狠地目光下送进嘴里。莫名其妙。我扫了眼神色如常的维森特,再扫了眼眼神可怕的奥罗拉,我选择把饭吃完再说。
今天真难过,连迟来的早饭都不能好好吃,我这是得罪了谁了。
心疼地抱住瘦小无助还能吃的自己。
“玛尔塔有一头耀眼的红发,像是燃烧的火焰,又像是飞溅的鲜血。”,奥罗拉歪头又想了几个神奇的形容词,“红色的天鹅绒,余晖的云彩……反正就是可好看可瞩目了。”
老天鹅啊。
“她很豪放。她还有支船,是她的。”,奥罗拉仔细回忆对我说道,“她还特别能喝酒,我就没见过她醉过。枪术不错,剑术也不错,我没见过她骑马,不过她是船长的话那开船也挺好的。”
“好吧,她其实干得是类似你们镖局的勾当,看见什么好处就去捞一把。”,奥罗拉皱了皱眉冲我说,“她很有钱,可是个好人。基本她有她的规矩?船王?不知道,我很久没跟她联系过了,海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那她为什么要攻打莫亚?”
“我想想,她好像是有对我说过。”,奥罗拉眺望远方,“她的意思好像是莫亚当权者雇她清理杂碎钱没给对,于是她不爽了。”
还真是不出乎意料的理由。
楼下小个圆筒机器走走停停,撞上了尸体停顿片刻,继而换了个方向继续清扫灰尘。“她应该没死吧?不知道。”,奥罗拉说,“反正我跟她也没多亲,死就死了,她还有她的船队呢。兴许会被她的船员以伊维拉的传统火葬后灰撒大海归于海洋宽广的怀抱。”她说着,似乎在畅想,我听着,看着花园里的机器们动身纷纷投入还原加西亚庄园的任务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