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学校宿舍的床就小,春香还要来挤我床上凑热闹。他要是能老老实实睡觉也就算了,这一下揪我头发一下扯我蚊帐的是想表达几个意思?我蚊帐上原本就有个小洞,凑合凑合还是能防蚊子的。被春香这么扯两下,小洞一下子被扯成个大洞,简直就是在给蚊子大门敞开!
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兔子惹急了还会咬人,我秋月急了可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怕!
我抓起春香只会捣乱的手问:“你到底睡不睡?不睡就滚!”
眼前的光线瞬间变暗,被我抓住的人也换上一头飘逸的长发。
苏辄之结结巴巴半天只说出一个字:“睡……”
我勒个去!我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睡觉说梦话的习惯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仔细看苏辄之,他怎么就穿了一身中衣坐我床边?虽然现在天气很热,但是我从没见过在我面前有这么随性的时候。
我瞌睡还没醒,苏辄之就拉开被子睡了进来。
咦?等一下!苏辄之躺我床上干嘛?!
我心里急得很,嘴上又不能直接把苏辄之赶走。
相比我的心乱如麻,苏辄之倒是自然得很,舒舒服服挤我被子里来。
我使劲往里挪,一直挪到半个身子完全贴在墙上。被阴冷的墙壁降降温,我脑子总算是清醒了。我跳起来问:“老师,几点了?”
苏辄之没听懂我的问题,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在苏辄之面前我真是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说出来的话也是差强人意。“我是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苏辄之说。
“什么?!都到亥时了!”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敢睡了!“完了完了!我睡过头了!”
苏辄之把我拉回被子里说:“王爷若有事要交代,此时说与辄之,辄之自会为王爷办妥。”
看苏辄之也是非常疲惫的样子,我心里一酸,问:“老师昨晚有没有睡觉?”
“有。”苏辄之说。
我猜苏辄之跟我一样,最多就是在马车上的时候抽空打个盹。若不是这件事非得麻烦苏辄之不可,我真的不忍心再耽误苏辄之的睡觉时间了。
想到京城的现状岌岌可危,我那个当了七年皇帝还一事无成的哥哥更是江山不稳,再是心疼苏辄之我也必须狠心说:“老师,可能今晚你也不能睡觉了。”
苏辄之微微一笑说:“能为王爷分忧,少睡几个时辰又有何妨?”
“睡眠不足会短命的!”我一时气结,可悲的是流民问题迫在眉睫。我躺好后说:“本来府上有本事的人很多,但是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只能全全托付给老师。你叔叔对皇上忠心耿耿,他能把你留在府上,足以见得你是我在府上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怀疑的人。”
苏辄之说:“王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我很认真地说:“蛇头将四万多流民送到京城来,表面上看确实是个异常棘手的问题。今天在宫里,我和皇上商讨了一个对策,我们这次行动的名字叫‘捕蛇行动’。一方面我们要找出幕后蛇头,另一方面,我们还要妥善处理好城外的四万多流民。”
苏辄之很认真听我说话。不得不承认苏辄之选的这个会议地点又隐蔽又安全,至少比书房容易防偷听。
我不知道苏辄之听完接下来的话会有什么反应,我现在心里忐忑到了极点。一鼓作气,我直截了当地说:“老师,我想让流民进城。”
如果说刚才苏辄之也有那么一丝丝睡意,那么现在他整个人完全被我的话炸醒了!
“王爷的意思是……放流民进京城?”苏辄之的表情基本是在怀疑刚才他是不是打瞌睡的时候听错话了。
“嗯嗯!”我说,“蛇头想用流民攻城,蛇头是把流民当作攻破城门的洪水猛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我们能够有效疏通河道,引导洪水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流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苏辄之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王爷当如何引导流民?”
我讨好苏辄之说:“蛇头运筹帷幄了半年多的时间,我之前对此事太过于懈怠,老师每天晚上跟我商讨流民进展的时候我都不上心。现在兵临城下了我才来临时抱佛脚,害得老师跟我一起不能睡觉。”
苏辄之摇头说:“是辄之无能,半月来竟让事态愈发恶劣。王爷足智多谋,辄之应当早些信任王爷才对。”
“老师过奖了。”我说,“我的家乡同样大小灾难不断,不过我的家乡消息传递很快,所以大家应对自然灾害比大安从容一些。
“我是这样想的,流民已经来到京城,如果一味的把流民拒之门外,无外乎就是半个月后分批把流民遣返回甘肃。这期间有几个问题很棘手,首先就是粮食问题无法解决。
“目前配发给流民的粮食全是从国库粮仓调取,国库毕竟有限,说不定还没等流民离开京城,国库就会被吃去六成。我承诺过皇帝,只从国库中调动至多十分之一的粮食,其余粮食要想办法从别的渠道获取。
“第二个问题是治安问题,这么多流民滞留在城外,蛇头随便一个煽风点火就可能重新引发一次攻城。
“流民攻城就要调动兵力反击,调动兵力就要吃饭,国库粮仓本来就被流民吃去一大半,留给官兵的粮食不够。可以说这两件事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流民吃了兵部的粮食,兵部没有力气镇压流民暴动。
“第三个问题更麻烦,一群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流民聚在一起,无所事事。这两天他们刚刚经历完长途跋涉,没力气想吃饭以外的事情。等过上个十天半个月,流民睡饱了吃足了,闲来无聊的时候,多余的力气就真的可以被蛇头好好利用了。所以我们必须尽早把流民分散开,让他们失去聚众闹事的必要条件。”
苏辄之赞许地说:“王爷思虑周全,可有何应对之法?”
“我想了几个办法,其中一个需得老师本家带头做个表率。”我说,“能走万里路遥来到京城的人,基本上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
“蛇头一口气送这么多人口红利给京城,京城不好好利用一下也是辜负了蛇头的一番苦心。我想把流民分散到京城的寻常百姓家里,明天需要老师本家在京城的商铺配合我演一出戏。”
“甚好。”苏辄之说,“听王爷吩咐便是。”
“老师你真好!”我抱住苏辄之的手臂,要是我有一根尾巴的话,现在我的尾巴肯定摇得特别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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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我现在走路就跟愤怒的小鸟一样,有一脚没一脚的往前颤抖。现在就连城外的难民都比我好一点,虽然他们刚刚经历了几万里的长途跋涉,但是他们现在吃得饱睡得好,一个二个比我精神多了。
我躲着苏辄之悄悄往自己脸上浇几瓢冷水,再往肚子里猛灌一壶浓茶,吃上两块米糕,勉强能直立行走。
坐车到闹市街口,杨镡怕我下车时会摔到,他主动充当车夫扶我从车上跳下来。
“王爷。”我刚下车,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步光!”我转头看见苏展同样困倦的面容。
以前我以为苏展是因为仰仗了他爹的名望,所以十六岁就被举荐进工部做主事。那天在军机阁见到苏展的时候我的这个想法开始有些动摇,毕竟皇帝还没昏庸到让一个游手好闲的官二代随便进军机阁的地步。
昨晚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年轻有为,苏展虽然年轻,却颇有主见,脑子比他爹灵活百倍不止。我不得不承认苏远生了个好儿子。
或许是受子承父业的传统观念影响,大家都觉得将军的儿子也应该投身戎马生涯,因而朝臣们并不看好身体孱弱到不能从军的苏展。
可是苏展固然身体不好,智商却是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虽说他能被举荐进工部确实是沾了他爹的光,但入仕以后的道路全是靠他自己打拼出来的。
亦或许是苏远对儿子太过于严苛,苏展的言行举止总是谦和内敛中带有一丝小心翼翼。苏展小声问我:“王爷,这展台可还行得通?”
我下车第一眼就看见苏展在菜市口搭建的展台,算不上华丽,却绝对够霸气!
昨天我跟皇帝说我要在城里搭建一个展览台,让流民像走时装走秀一样依次往展览台上走几圈。皇帝也是学乖了,不敢信任苏家以外的人,大半夜的把苏展叫到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