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在一家名叫“云中村客栈”的小店门口停下。狭窄低矮的玻璃拉门内透出橘黄色灯光。
大家多已疲惫不堪,下车后七荤八素,东倒西歪,一个个踉跄着跨进客栈拉门。清遥扶在门框上,觉得头又痛又晕,蒋凡和范彦洵并肩跟在后面,两人还在交谈。
待大家都进了客栈,范彦洵和其他几个带队的过去和客栈老板交涉。清遥摸着张凳子坐下休息了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客栈设施也是简陋,地面,四周墙上都是粉刷的水泥,大厅内摆着四、五张老式黄杨木大圆桌。客栈老板是对约莫有60岁左右的老夫妻,衣着朴素,笑容可掬,他们给大伙儿准备了热腾腾的面条,盛在最靠近厨房圆桌边的一口大铁锅内,桌上叠放着蓝边空碗,圆木筒内插着竹木筷子,葱花、盐、醋和辣油分别放在四个小调味碗内。
几个队长招呼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清遥拿了只空碗去打面,真的就是那种清水素面。“大家辛苦啦,这山里条件简陋,大家担待些。”老板坐在一边的长方凳上,看着桌上狼吞虎咽的年轻人们,笑着说。
队长们让大家吃完早点洗漱,一楼右边内侧有两间集体浴室,一间卫生间,左边是细细窄窄勉强能容两个中等身材的人并肩走的水泥楼梯,上到二楼,就是客房,有三间。进客房一看,跟军训的有的一比了,上下铺绿色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铁床的锈迹斑斑,白色枕被微微泛黄,水泥墙上各种涂鸦,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这什么破地方啊?我出去旅游非五星级酒店不住呢,现在让我住这破地方,什么拓展训练嘛,简直折磨人!”一些讲究的女生又开始抱怨。
清遥把行李包放在一张靠墙边的上铺上,从包里拿出毛巾和换洗的衣物,准备下楼冲个澡,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抱怨,不如快速调整好状态适应接下来为期一周的训练。要是在家里,她完全可以洗半小时到一小时,可是这里不比家里,洗澡速度要快要早,讲究不起来,而且老板说,洗晚了热水就没了。女厕所和女浴室永远都是忙碌状态,谁让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要麻烦呢?她只带了简单的日常护肤洗护,三下五除二冲完澡,把换下来的贴身衣物用带来的薰衣草皂搓洗完,可是晾在哪里呢?屋内空气不佳,看来只能暂时晾在二楼的立式涂着银灰色粗砂漆简易衣架上。一开始,她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一上二楼抬头就能看见那衣架,直到陆陆续续有女生将换洗的衣物挂上衣架,她才舒了口气,站在走廊上,对着清凉的晚风撩拨着未干的头发。她的发香不会让人三里之外就闻到,只有走近她身边才能闻到,有时候是茶花味的,有时候是橙花清香。今晚,嗯,是橙花味的。
范彦洵刚想开口问她感觉好些没,甚至想像以前那样,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巧不巧身后男生宿舍传来喊他的声音:“范队,来打牌了!”
清遥扭过头,再次被他猫般的无声无息折服,既然抛下她说走就走,现在又意图接近她是什么意思?他虽没有说分手,但几个月前他的举动不就是说明了,他就是要丢下她吗?清遥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女生宿舍。几个性格开放的女生已经跑去男生宿舍打牌,剩下的女生们在聊天。
“哎,你们说,这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变态偷我们的衣服啊?我们那些衣服晾在外面不会有事吧?”
“哎呀,你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应该不会吧~”
“穷山恶水出恶人!真想不通这次拓展训练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
“还好吧,也不算太穷乡僻野啊,客栈老板人不是挺好?范队他们不是也打听过了,路对面有溜冰场、烧烤摊,还有KTV~出了客栈往右走一段路,过了石桥就到云中村了,据说还是个自然风景度假村呢~”
“那明天是什么行程?”
“爬云山~”
翌日清晨,楼下客栈旁的包子铺翻腾向上的热乎香气唤醒尚在睡梦中人们的嗅觉,不宽敞的街道上,时不时有马车缓缓经过,马蹄发出“哒哒”的声响,马夫们挥着皮鞭从右边的山路赶来,不远处的云山在烟雾缭绕间隐约可见。
早饭是老板准备的白面馒头,盛在不锈钢大圆盘内,一盘有十几个的样子,外带自家腌制的搭粥小菜,然后各人去大锅里舀稀饭。
“啊!有虫子!”循声望去,同桌45度角方向那个叫玫丽的女生惊叫起来。
“天呢,还真的有,脚还在动呢!”女生们纷纷看向自己的碗,跟着叫起来。
“没得事,没得事,真是抱歉事先忘了告诉你们,是米虫子,舀掉就可以啦!”客栈老板赶紧跑过来,半道歉半安抚道。
清遥看向自己的碗,那深褐色的硬壳小虫,正在粥面上挣扎。
“呵,女人就是矫情,这叫高蛋白知道不?还是新鲜的!”隔壁桌的男士们调侃起来。
“真搞不懂我来这受什么罪来了!我要回上海,回上海!”玫丽“啪”一声把筷子扣在桌上,愤愤说道。
只见隔壁桌的耿震耿队站起来吼道:“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如果有人认为是来旅游的,我劝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耿震有过当兵的经历,身上有一股军人的威严。
玫丽被他的吼吓坏了,感觉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候范彦洵站起来拍拍耿震的肩,让他消消火,用一种平和的语调对大伙儿说道:“想想公司为什么让我们到这里来呢?什么叫拓展训练?就是培养大家吃苦耐劳,团结协作的精神。”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实在不想吃的可以去隔壁包子铺买包子,吃完稍作休息,今天的行程是爬云山。”
听了他的一席话,大伙儿心里稍微好受些,几个女生安慰着快哭的玫丽,相约去买包子。
老板一个劲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没想到会这样~”耿震他们几个摆摆手。
清遥用勺子默默把小虫舀出来倒进垃圾桶,继续吃早饭,这一幕,被范彦洵看在眼里。
云山因毗邻黟云县云中村而得名,比岛安的那座小山丘高很多,但自是比不上泰山黄山的巍峨,顶多算是个大号小山丘。清遥跟着大部队,至少不要拖后腿吧,通往山路的入口上坡处有随处可见的一坨坨牛粪马粪。一些背着画板画具来写生的艺术系学生也在往山上走去。
越往上走山路越来越狭窄陡峭,一部分男士在前面打头阵,还有一部分走在最后。清遥停下来擦把汗,抬头遥遥望见伫立在山顶的云中寺,还有多远呢?
“嗨,你体力还可以嘛!”同行的女生名叫程笑楠,是个有着四分之一德国血统的高挑开朗女生。
“还行,练出来了,你也不错啊!”清遥笑道。记得跟范彦洵交往时,几乎每天都跟着他一起去学府路的体育场跑步,后来自己也确实感受到跑步的好处,虽不再每天都去,但也经常。
“哎,我们要不要等等她们?”
程笑楠指指后面的玫丽她们。
“真是要死了,好久没这么大幅度运动了,这一天下来估计两条腿就要废了!”枚丽叉着腰,表情堪比生理痛。
“男士们都拉着点女士们,大家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耿震站在前面喊。
距离到达山顶,还有个小陡坡,蒋凡和范彦洵率先登上去,几乎同时转过身来朝清遥她们伸出手。清遥迟疑了下,随即拉住蒋凡的手攀上去,而程笑楠一把拉住范彦洵的手,落落大方道:“Than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