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发讯息给韩枫时,他正在工地上指导产品的现场安装。安装工人们挥汗如雨,这里不久后将成为这座北方大城一片新的繁华区。他压低头上的蓝色安全帽,走到阴凉的背光处,盯着屏幕上那句话看了很长时间。
尔后,他摘下安全帽,抬头望向远处灰蓝色天空,对她的爱还剩多少呢?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婉拒后,在想象她与其他男人可能的种种亲密间,一点点被消磨。她仿佛已经不再是他韩枫心目中的那个清遥了,那个只要微微一笑,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的清遥。亦或是,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最后一次,再努力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是被她拒绝,他将选择彻底放手。他算着此次出差的归期,拍拍外套上的灰尘,准备回驻外办事处的宿舍。当技术安装员的薪水比一线工人高很多,在即将到来的而立之年,再努力努力,被评上技术工程师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回到宿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裤兜抽出那张银行卡,那上面存着他这些年来的全部家当。坐地铁来到市区购物中心,求婚的话,应该要有一枚求婚戒指吧。
清遥把范彦洵留下来的书汇入自己的书架,把他送的手表和山茶花锁骨链放进一个带锁的丝绸首饰盒。自他走后,他的朋友圈目前还没有更新,公众号“泛泛而谈”也没有写新的文章。与他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她原以为他会在书里留下什么书信,然而,什么都没有。也许时间真的会是最神奇的东西吧,就算现在还是会夜深人静时回忆起与他的点点滴滴,也许,总有一天,他的影子会渐渐消逝在她的生命里。曾经拥有过,便不算遗憾吧。
当日界线滑入初秋九月微凉的早街,岁月的静好就愈发显现出来。在这个收获的季节,怀宏电气集团经过多年的努力与改进完善,终于如愿以偿获得NE“铂金经销商”的头衔。NE中国总部正式向怀宏电气集团发出以“即刻出发,闪耀未来”为主题的经销商联谊户外拓展训练项目邀请。老周,赵琛都收到了邀请函,NE方还特别提出要各经销商的优秀业务员及相关工作人员一同参加。
NE事业部除了赵琛外,还有五个名额。老周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准备让其他哪五个人前往。NE方对怀宏实力的肯定和信任,老周内心无疑是欢喜的。与NE方的合作伙伴关系更进一步后,意味着怀宏在国际业务这块将占据相当有力的市场。但,他老周并不是只看重这国际市场,国内市场同样重要,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更重要。
“哎,都是年轻人的活动,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啦!”老周嘴上这么说,心里另有想法。他好歹是个企业董事长,身经百战,驰骋沙场,参加这样一个趋于年轻化的活动,多少会在别人看来有失身份。再说了,还有同样重要的事要紧锣密鼓去计划实施呢!
“周总,其实我觉得,这样的活动于我而言以后也还会有很多机会,所以,我想,还是让更年轻更有潜力的员工去参加。”赵琛也向老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了解到此次拓展训练去的地方是山区,条件比较艰苦,他堂堂一个海归经理,有必要去那样的地方搞得灰头土脸嘛?
赵琛想了想,把蒋凡和清遥叫到办公室,将拓展训练的行程告诉他们,让他们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跟着一起出发。
清遥是想不到自己能得到这样锻炼的机会的,她更想不到,赵琛早就得知,范彦洵将作为NE中方带队之一,也参加拓展训练。
“小方啊,我只能帮到你这儿啦~”赵琛自言自语道,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至于能不能真的成,那就要看他们的缘分了。
白昼变短,黑夜变长,五点的清晨寒意渐显。NE驻外销售员直接从各自所在地赶往魔都火车站集中。蒋凡和清遥结伴从岛安直接坐大巴车到达魔都火车站。
黟云县在徽州边境,没有直达的班次,到达徽州火车站后,还需要再转几趟车。未知的旅途,光在火车上就要5、6个小时。清遥的MP3播放器放的全是鲸鱼歌单,清静悠远的氛围音乐可以抚慰人的心。和蒋凡到达魔都火车站后,看见不远处NE方举着的“即刻出发,闪耀未来”的醒目旗帜。她在人群中看见被鲜花簇拥着的他,他已经换上一身黑色运动套装,就像学生时代高年级的学长,她向前的脚步踌躇不前。
“清遥,没事的,我们也过去吧。”蒋凡拍拍她的肩膀。
这么近,又那么远,她不曾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他,他亦是没有想到她也来了。女生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她们画着清新的运动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身处大城市的优越感和自信。
原本逐渐趋向平静的心,再次被心弦拨动。清遥极力克制着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拓展训练,一周结束后,她回岛安,他回上海,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年轻人们在火车上聊天打牌,他们大多有着海外求学的经历,家境优渥。清遥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有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
到达徽州站时已经午后一点多。见惯了都市满眼繁华的年轻人,一下子来到不那么发达的城市,都有点傻眼了,简陋的老式站台,客流量也不多。有个别女生开始抱怨:“天呢!早知道不来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超市都看不见!”
开往黟云县的客车破烂不堪,山路又不那么好走,大家起初的兴奋劲儿一点点幻灭,几乎都坐在“吱呀吱呀”晃得震天响的破车上昏昏欲睡。车内混合着难以形容的气味,清遥好不容易掰开腐朽老化的车窗,试图呼吸窗外清新的空气,她怕再不开窗,自己也快呕吐了。蒋凡递过一瓶水给她,她有气无力地接过,从牙缝中挤出“谢谢”,继续将头靠在窗边,闭上双眼。
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一片昏暗。已经晚上六点多,山里的夜黑得又早。借着车窗外一点微弱的星光,可以隐约看见狭窄的水泥路两边都是山,黑压压地像是要往客车倒过来。而距离黟云县,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车内一片寂静无声,清遥几近奔溃,又迷迷糊糊过去。
范彦洵一路扶着座椅靠背从车前移到车尾,他拍拍蒋凡的肩,蒋凡迷迷糊糊睁开眼,颇感意外地:“范总~”
范彦洵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蒋凡扭过头看看清遥,点点头,往边上的空位挪了挪。
他轻手轻脚地摘下她右耳上的耳机,鲸鱼的《夜空》正慢悠悠地流淌着。她微微侧过身,把睡脸转向他,睁开眼看了看,是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算了,肯定是做梦,她随即欠起身把头别过去,却感觉到他手掌的温热和那带着熟悉木质香氛的呼吸,还有那令她无限沉醉的嗓音:“快到了,下车时我拉着你~”
“不用,”她轻轻甩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