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身为掌店人对店内人事竟还不如我这道听途说的多,想必那传世店论恐怕就接店之时翻过几页吧?”
“那可不是……谁没事去翻它……”明乐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怯懦道,心虚得头都低下了。
萧人茶怎么也算是创店人之一,这店内那么多流通的宝物皆是由他所来,可她和少嫌竟然不知此人。
此乃失败透顶。
马妖接着藐视了几刻才拿着银子称心快意的准备离开,继而又犹豫了会,起身不着痕迹的在明乐耳畔轻声道,“他那眉间图腾不简单,你且多注意。”。
“注意什么?”明乐怀有疑团轻声问,那马妖似乎没听见,已然离去,而接下来明乐则面临窘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南宫玮眼睛射出光束一一越过明乐和少嫌,最后停在前者身上,“明乐,这事可是你们无字店先人惹出,你是否该为我解忧?”
“冤有头债有主,你刚刚也听见了,你不是要找萧人茶吗?”眼看他撩起袖子一副“讨债“的样子,明乐莫名慌张,转身看少嫌已拿着扇子狂冲出店外了。
魂淡!
“方才那位先生也说了,萧人茶下落不明,我可只能找你了,明乐,你可一定得帮我。”南宫想着查找萧人茶是无望了,拖住明乐,就算想不出制服阿采的办法,回去也能有个好交代。
眼睁睁看着南宫以饿狼扑食之势大步朝她走来,明乐也是欲哭无泪,直感自己摊上了一件麻烦事,“娇娇,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完也学少嫌,撒着脚丫子就逃,前门被南宫玮拦住,只好狂奔后院,“穆春雪啊——你在哪——”
后院里绕着个梨树,南宫玮穷追不舍,气喘吁吁的说,“明乐,我想好了,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囚越山庄,去和长老他们说个理。”
“不去!”说什么理,路途遥远不说,她区区小女子怎么说得过那一群老顽固,万一让她留在那和阿采决一死战以消先人罪孽,那可如何是好!
“那好,多年不见,还不知你我谁的修为更胜一筹,当下可分胜负。”
随即他伸手作势要出招,明乐也在掌心凝聚力量准备洗心换骨。
一道黑影从南宫玮身后闪过,随即南宫玮只觉头晕目眩,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捂着疼痛的后颈转身,看向穆春雪,委屈道,“你偷袭……”
说完高大的身影就倒地葱般的栽了下去。
明乐走到穆春雪身旁,给他一记极度欣赏的眼光,再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南宫玮,皱眉,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
——穆春雪《无字店》
——
出了这么一出,今日倒真是不宜再营业了,将少嫌和薄川叫回后,四个人聚在一张梨木圆桌上翻看传世店论,和其他遗留下来的卷宗。
“有了有了。”少嫌惊呼,“我翻到萧人茶的这一册了。”
说着他将锦布裹着的册子摊开在桌上,“只是这上面记载的皆是他的体貌性情特征以及执店功绩。”
明乐凑上去看,眼睛直接一扫到最后几行,“雍出二年卸任无字店掌店人……元徽四年携夫人退隐,再不知其踪。”和马妖说的一样,不由泄气道,“这看了跟没看有什么区别?”
“你看这。”少嫌拿扇子往页守敲了敲。
明乐垂着眼看过去,那一角记录着萧人茶数起偷盗案件中的一起。
仙也池九百六十年,榴月十八得宝剑七味……
时间以妖历为记,说明那剑并非凡品,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记载七味剑的文字下面还画了一张图腾,看得出是即兴所画,并不规整,但大致轮廓还可看出。
“马妖走前也特意对我说过要注意他的图腾,莫非其中有何玄机?”
——
——穆沧华《无字店》阿采(四)
——
雨夜微寒,墨砚沉沉,百家灯灭,无月亦无星。
囚越山庄却是一片翠色,云雾缭绕,有如仙境。薄雾氤氲的泉水旁出现一抹缃色,女子身穿鹅黄锦衣,玉姿款款而来,风乍一吹,她落肩的软素罗便舞动起来。
这般仙姿,忽让囚越一片锦绣山水黯然失色,南宫玮痴痴的看着她从白雾中走来。
路过他身边时,女子挺住脚步,看向他,继而伸手去碰他额间的图腾,原本此举该有些冒昧,毕竟他们素不相识,但南宫玮突然就醉于她如落碎雪的眸子里,世界清静。
那女子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楚,只见她缓缓收回手。这是南宫玮收神,露出不羁放纵的姿态,笑道,“非礼啊,姑娘。”
“不非礼。”她未脸红,也未恼羞成怒,只是绽出淡淡的笑容。
从她身上的独特气息中南宫知道这是囚越的妖,问,“姑娘下山有何事?”
“找人。”
“找到了吗?”
她摇摇头,眼中有些微伤心。
“不找了?”
她又微微摇头,语气无可奈何,“我回来等等,没等到就再去找,总会找到的,只要他活着,我也活着,就总会见面的。”
“那可能要很久哦。”南宫玮坏笑着,“不如找一个不用等待的人?”
“不行。”她没有在乎南宫语气里的揶揄,清冷的脸上闪过哀愁,“有时候很羡慕你们凡人,今天喜欢一个人,可以和她说一辈子,可以千般万般的宠爱她,但是明天还可以喜欢别人。”
她浅斟一笑,“凡人的一辈子才不过百年,却爱人无数,可我活了千余年,就喜欢过一个人,我自然只等他。”
“姑娘你才遇到过多少人,怎可以偏概全,你看看我。”走到她身前,南宫玮甩了甩头发,笑吟吟的看着她,渴望得到美人垂青。
“心里如果有喜欢的人,便不会再多看其他人一眼。”
这样痴心的妖怪,南宫玮忍不住替她愁,“你又怎知他初心依旧?”
“我不知。”她的声音发颤,如花朵迅速枯萎那样的难过神色,可是,我只能等。她在心里说。
他额间图腾似在皮肤上翻腾。
雾沉沉卷来,浓稠得只剩一片惨白,他只想再看她一眼,无力扬起手想挥开这些让人疲倦的白雾,心里那样急切。
一种想法落在他心上,再见她一面,死都愿意。
白雾又一股股的收了回去,却没有出现什么仙姿玉色,清泉翠山。
只有无边际的黑。
——
——
是夜。
南宫玮额剑的图腾灼灼满华,在夜里现出晶亮的光彩,在他床边的薄川正对他使着探魂之法。
这是衣泽从前闲着无事当把戏教给她的,不曾想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
只是她施法的指尖总感觉有一股强烈的阻力,与此同时床上的南宫玮也是眉头紧锁,汗涔涔的,似乎很难受。
眼下无法探知那图腾中的奥秘,薄川也只好放弃,就在收手的前一刻,南宫玮突然睁开眼睛了。
“阿采!”
一股由南宫玮身上发出的力量突然将门窗弹开。
守在门外的明乐突然感觉几束强劲的气流扫射出来,竟不知如何应对,亏得穆春雪伸手将她拉过,旋身躲开。
躲在他怀里的明乐感觉自己有如被金子砸到了的感觉,有点头晕脑胀,面颊发烫。
他们离得远,也就躲开了,可是薄川就大不妙了,她来不及逃出来已被气劲击中,骤然的疼痛后被弹出门外,倒地的那一刻心口一堵,强忍的鲜血喷薄而出。
少嫌惊慌失色走上去,赶忙给她镇住内气,又由明乐渡了些真气,方才好些。
未想有如此状况,明乐直悔当初不该让贸然试探,未曾想到这南宫玮身上竟有如此法力。
她抬眼看去,躺在床上的南宫玮已经起来了,身上还穿着夜服白色里衣,只是神色没有往常的纨绔,满是冷漠。
扇子悬于空中,少嫌猛然施力,扇身飞出一把细针朝他射去。
他这次用了九分力,利锐的银针快疾狠的刺向南宫玮,后者停住脚步,伸手迅速做出一道屏障,那些银子颤抖着抵着他的光障,南宫玮的手也跟着颤抖,似是有些吃力,随即后退半步再而发力。
那些银针全部倒刺相向,少嫌抱着薄川闪开,南宫玮疾步向门口,穆春雪随即迎上。
双发出招,廊芜间壁台上的烛光忽明忽暗,南宫玮似乎对这个对手很有兴趣,停住了拳脚。问道,“你是谁?”
一见战火微歇,闪到旁边的明乐走过来,躲在穆春雪身后,问道,“你不是南宫玮吧?”
他摇了摇头。
“我是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