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苒微和安泽伟这段根本连开始都没有只是稍微一点萌芽就被现实两地分居从而彻底死去的年少的爱情,就这么成了漫长人生里一抹最灰暗的纪念。
韩苒微也偶尔想起来过,但是除了一点怀念的味道,再没有什么人们口中激情澎湃的感觉了,都过去了,而且没开始过,只有轰轰烈烈才难忘,平平淡淡的只适用于婚姻而非爱情,尤其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那种本来就差声嘶力竭呐喊的东西,缺少点味道,就很难被刻骨铭心的记下来。
韩苒微到北京的那天,北京的天气特别清朗,万里无云高空深邃,大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她走在路上,找着提前在网上看好的租房地址,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萧凉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滋味儿了,好像是被人一点一点的把筋骨抽了出来,她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走一会儿就蹲坐在马路旁边歇一会儿,烈日炎炎的北京城车水马龙匆忙的脚步都来不及看清每一张脸便那么无情的擦肩而过,她叹息了一声,却没想到在另一座城市,也有一个男孩在统一秒钟陪伴她一同叹息。
“伟子,这有点不像你啊,你现在当情圣了是么?”
一家白天也对外开放的清吧里,两个不到二十岁稚气未脱但是也显露出来一些成熟的男孩推羹换盏的喝着酒,昏暗的酒吧内场几缕灯光来回迷离的闪烁着,舞池里只有几个年轻男女在忘乎所以的舞动着腰身,服务生也不多,因为是白天还没有上太多的顾客,几乎所有的酒吧都是在夜里才人满为患的,现在还是清静了些。
两个男孩是安泽伟和好哥们儿程东健,一人点了两杯扎啤,程东健只是陪着他来的,安泽伟心事不少,始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愁云惨淡的脸被灯光照下来更显得那么苍白黯淡。
程东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因为那个韩苒微,你实在有点懦弱了,这么懦弱的人我都瞧不起你,你哪有资格当痴情汉子啊。”
安泽伟还是沉默着不说话,右手紧紧握着酒杯仰脖把酒灌下去,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他说酒有点辣也有点苦,这样可以把嘴里的苦味儿遮住,自从韩苒微离开之后,还不到七个小时呢,他觉得实在太漫长了。
“你说,我现在找她来得及么?”
程东健一愣,“你开玩笑呢?拿什么找啊,你那辆脚踏车呀,人家北京都开豪车了,你去比扫大街的那电动车还差一个档次呢。”
“我不是买不起!”
安泽伟脸红了,有点愤怒,一拍桌子给路过的服务生吓了身子一颤,“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程东健有点尴尬的指了指安泽伟,“脑子有病,抱歉啊,您忙。”
“你怎么说话呢?”
安泽伟眼睛一瞪,“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我买得起车,我爸妈不是没钱,他们都快升重案组的所长了,现在就是队长,这次的南通缉毒案子只要拿下来,肯定升官,一个月好几千呢,我们家还有存款,我不怕她要车要房,关键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跟我回来。”
程东健知道安泽伟是个挺固执的男孩,他对待感情很难认真,也几乎不会沦陷,但是一旦认定了极难改变初衷,好像被套住了脖子一样,怎么也抽不出来。
安泽伟家境不错,前面说过了,父母都是重案组的,爷爷和姥爷家都是做点香料生意的,一年也有十来万的营销,算不上中上等,最起码一般家庭还说的过去,家里有一套独单空着就是给安泽伟结婚用的,这在二线的南方城市算不错的了,父亲有一辆捷达,母亲是电动车,家里住着偏单,按说都还可以,其实在北方即使一线城市,只要女孩子不是特别出众,就是一般姑娘,这个条件其实也比较满意了。
但是对于韩苒微来说,太过稀松平常,她的要求很高,但不是提现在要求男人的方面,恶事提现在她对自己的高标准,她要去更发达的城市闯荡,不甘于留在老家当一个碌碌无为默默无闻毕业结婚生子上班赚两千块钱月薪的女人。
她想做时代的时尚女性,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白领级别,穿着特别讲究,小白衬衣小黑裙子,搭地铁甚至开车去上班,朝九晚五有着华灯初上的夜生活,和男人谈情说爱和女人聊闺蜜情深,在公司是白领丽人,在街上是时髦女郎,她觉得这种生活才是应该属于她这样靓丽青春的女孩的,而不是守着一座城孤平凡老。
可惜这些安泽伟都给不了她,甚至说,即使一辈子,都没有人能给得了她,这都要靠自己,就比如你傍了大款他能给你很优渥的生活,但是不可能帮你成为一个女强人,除非你自己本身就有这个本事,在往上攀登的路上抓个能帮助你一帆风顺的男人少走段弯路,其实对于女人来说,的确成功比男人容易得多,你有张美貌的脸蛋,有一副火辣性感苗条的身材,基本上就是成功一半了。
而如果你再靠自身魅力得到成功男人的提携和帮助,至于具体的内涵,当然要自己领会,肯定不能是点头之交萍水相逢,男人不是神经病更不是慈善家,越是有钱的男人对钱的追求越是永无止境的,他不会掏出自己辛辛苦苦至少也要冒着风险得来的钱去扶贫,你不拿点回报他不会给你结果,所以成功的女人无一例外,得到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外还要豁得出去能够接受很多在光鲜亮丽背后稍微黑暗肮脏的规则,才是事半功倍。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男人可能愿意用一辈子去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甚至一个真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一个梦想不顾一切搭上一辈子的青春得到最后如愿以偿的东西,但是女人总想抄小路少付出点时间和辛苦,最好直接就一切收入囊中才好,所以也就注定了女人比男人,在这个时代,稍微肮脏一点。
所以男人犯罪的往往是渴望征服一切得到一切的强者思想和下半身的武器,而女人犯罪的则是好吃懒做贪得无厌的丑陋的心灵。
安泽伟在离开清吧之后去了一趟刚刚毕业但是人去楼空寂静冷清的学校,这个学校就要和另外一所市级重点高中合并了,于是安泽伟和韩苒微算是最后一批学生,这个学校百年的历史也要到此为止画一个终结的符号,挺可惜的,这就意味着全部的回忆都埋在在这里,很可能随着即将到来的推土车化为灰烬和尘埃了。
安泽伟心里特别舍不得,他走在操场已经开始洒满灰尘的柏油路上,阳光洒在他脸庞有种像被时光沉淀了的味道,他闭上眼仔细回想着过往的每一幕,忽然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要吐又吐不出来,狠狠的窝着,疼中带着窒息的酸楚,他咳嗽了两声,竟然在掌心看到了唇里渗出来的一点血红,口中猩甜的味道在和唾液纠缠着一点一点变得更深重,他攥紧拳头,咬着嘴唇,步履踉跄的走出了校门。
彼时2012年的暑假,各个城市都很热闹,学生党遍布了祖国母亲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韩苒微特别喜欢海,可惜她生活的城市只有湖和河,还有小溪,据说在跨越两个城市就能看到长江,奔腾汹涌的海浪,落日余晖浅淡的一抹霞红,她曾经想着倘若能和一个她挚爱的男人牵手走在这副画面下,一定美得像故事一样。
这番话她只和安泽伟说过,她把它当成一个类似梦想的憧憬,可惜安泽伟不懂人间风月,只是嗤之以鼻的打击她,“知道么,长江旁边散布,你不打算活了?你怎么不去太平洋海底世界办结婚典礼呢?让中华鲟和大鲨鱼给你当伴娘,你一定比骑着摩托车在黄河上飞板车的大叔还威武,我真自豪认识你,薇薇。”
韩苒微听得出来他言辞中的犀利和嘲讽,其实安泽伟只是无心之失,他就是想学着幽默,因为同学录上她写过,她喜欢幽默干净单纯的男孩,这样不会算计她,不会让她恶心。
可是他的话在韩苒微心上留下的却是不可磨灭遗忘的一道疤,少女的心思总是一首和着情歌婉转悠扬的心事,她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是说出来的时候,配合那一张无限期待的脸和天真梦幻的眼神,让听者都觉得傻。
韩苒微被安泽伟打击之后就明白自己的梦想如此不切实际,她没见过的都固执的加进自己幻想的色彩,闹出的只能是笑话。
于是她改了方向,把去北京发展当成追求,也注定了从那一刻起,他们要分道扬镳变成天南地北的两个风筝,只能飘荡相望,不能触到一起,除非纠缠着一起落到天涯海角,也许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