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学生时代,韩苒微不是没彻头彻尾的爱过,学生时代的感情最不掺杂任何利益就能走到一起,虽然白头偕老的特别少,但是当时确实轰轰烈烈的,把老师都能气得魂飞魄散。
韩苒微只上到高中,大学其实也不算考不上,二百多分照样有大专可以上,但是她对学业特别不感兴趣,觉得每天花费那么漫长的时间和全部的精力去听老师在讲台上那么矫情的嘚波嘚波,特别无聊,所以她好不容易熬到十八岁这年,就没有再报考大学,拿着二百多分的成绩单拍在了父母面前的桌子上,特别有底气的说,“我要去北京混。”
爹妈都是保守封建的人,平时里安分守己赚钱养家糊口照顾双方老人,都是最基本简单的工人,生活在温润如玉的南方,习惯了缓慢温和的生活节奏,实在适应不了电视上面飞速发展的大城市的紧迫感,而他们眼里韩苒微就是个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也没什么大本事的女孩,去那种城市沦为炮灰都是好的,就怕渺小到连人都回不来了。
于是父母都果断拒绝了,但是无奈僵持三天也拗不过女儿,最后一搏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叫了过来,轮番上阵不住口的劝说韩苒微留下,甚至开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条件筹码,什么在公司里当秘书啊,在银行做文员前台啊,在幼儿园当幼师哄小朋友玩儿就赚钱啊,总之在那些恋家的小姑娘听来,这些工作的确诱惑力蛮大,家里有人安排说白了就是混工作混吃等死,根本不会辛苦。
但是韩苒微个性特别古怪,她要强,而且还不会要,执着的都不是地方,哭天抹泪的就是打定了主意奔北京,家里人只好也默默的答应了,打包好了行李包裹送她去机场,站在候机大厅韩苒微一一拥抱了前来送行的亲戚,对着几十口子人信誓旦旦的发誓保证。
“我韩苒微不混出个样儿来都不姓韩!”
韩苒微的父亲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赶紧窜上去捂住韩苒微的嘴,满头大汗,“别闺女,你混不出来是肯定的,人家北京都是啥人物啊,你够呛,但是韩,你这辈子肯定都得这个了。”
韩苒微离开的那天她没注意到在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男孩的身影,也是十八九岁,稚气未脱,阳光帅气,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身后背了一副网球拍,额上还微微挂着汗珠,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带着一丝湿润,看样子是从运动场飞奔过来的,就为了看韩苒微最后一眼。
如果看到这一幕的人或许都会诧异为什么男孩不走过去跟女孩告别,反而藏起来,这样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意义多此一举呢?
原因特别简单,男孩没这个勇气。
男孩叫安泽伟,和韩苒微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就是不同班,韩苒微成绩不好在四班,就是分班时候按成绩走的最末等次的一个班,安泽伟在一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级,老师也是最好的,学校立下了目标务必要在一班出成绩,非得有一半的人考上北大清华不可,其余的也都上重本。
而安泽伟在全年级将近三百个人每次考试都是前十名,老师和家长寄予了厚望,他自己也相信终有一天出人头地离开这座有点落后的南城去最发达的上海或者北京发展,当个有成就的男人,当然这一切前提的动力都是为了韩苒微,他最喜欢的梦中女孩。
安泽伟成绩好人也帅,家境算是不错的,父母都是警察,还是重案组的刑警,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偷偷摸摸的把安泽伟安排在公安局的旁边租一个小屋,让同事帮忙照顾看着,生怕有人寻仇报复来家里暗害了他,等出差回来再把他接回来一起住保护着,就这样坚持到了安泽伟上高中。
安泽伟在这样的环境里,肯定练就了一身正气,最开始韩苒微认识他,就是因为他出手相助英雄救美,韩苒微特别漂亮,属于那种比较养眼但是不会特别夺目的类型,老少咸宜没有距离感,于是大批的男生都追求她,上课下课的递纸条,她烦了就会特别大声的拒绝,给那个男生一个难堪。
有一次学校最混混儿的一个男生因为被韩苒微拒绝了没面子,还在放学时候堵过她要玩儿玩儿,韩苒微虽然脾气不小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毕竟是个姑娘也傻眼了,安泽伟正愁没机会和韩苒微认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冲了上去,韩苒微倒是被救了,他却挨得鼻青脸肿,那个混混儿害怕败露,就仓皇逃窜了。
转天虽然韩苒微告到老师那儿,但是安泽伟却一个星期没上学,家长倒是不知道,关键他自己那么好的形象一下子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嫌没面子,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据说老师去家里看了他了解了情况还把韩苒微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警告了她不要惹事把好同学都拽下水。
韩苒微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气得梗着脖子和老师对付,“是安泽伟自己愿意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老师拜托你仔细了解了情况再来找我好不好,我还不愿意和男生勾搭呢,我是那人么?”
后来安泽伟来上课无意中从办公室听到了老师们议论,他气得握着拳头去找了韩苒微,把她逼到女厕所门口一本正经的顶着她不让她动弹,韩苒微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嬉皮笑脸的掐了掐他的衣服领子,“是让我看看你新买的白衬衣么?”
“韩苒微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是不是你跟老师说,我自己愿意活该,跟你没关系?”
韩苒微愣了一下,咬着嘴唇在心里把那个班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骂的不得安息,才心虚的笑着从他的臂弯底下溜出去,“误会啊,那个傻逼老师,你别理他,撑的。”
其实安泽伟知道,老师背后议论不可能说假的,除非故意拉远他和韩苒微的距离才会当着面儿编谎话,安泽伟知道,韩苒微一定是这么说了,不然以她的脾气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的就跑了,一定是心虚。
但是她说,她没有,这是个误会,安泽伟就信,他从见到她第一眼就下定决心,不管多少人欺负她说她不好,他也相信她,只信她一个人。
安泽伟的人生挺单纯平淡的,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早恋过,只有唯一一次的暗恋,就连这次为了韩苒微的疯狂,都是他迄今而至的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但是安泽伟觉得,如果还有下一次,还是会为了韩苒微,为了别的女孩,他没有这个力气和冲动。
他在日记里写过,他说韩苒微就是一剂毒药,把他的心都变成了病入膏肓的黑色的,让他不看她不想她就活不下去,因为她才是解药,世上唯一的解药。
可惜这些他都是偷偷在背后做的,从来没有让韩苒微知道,也没让别人知道,他挺傻的,这个印象,在韩苒微心里从那次他救她就留下了,至今虽然不是清晰得那么深刻,最起码也还有浅淡的痕迹。
安泽伟在高三寒假的时候趁着父母在局里开会找到韩苒微的楼下,他们的暗号就是吹喇叭,韩苒微在屋里打游戏呢,听见喇叭声就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看见是他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踩上拖鞋飞快的跑下楼,他逆着阳光跨在单车上,身后还是一副网球拍,这是他唯一喜欢的运动,因为出汗的时候不是太热,很奇怪的理由,但是韩苒微还是记住了。
她走过去拍着他的车筐,“你没在家复习啊?你爸妈还能放你这个未来的全市状元出来玩儿?”
他抿着嘴唇笑着,“没事儿,他们不在家,我溜出来的,五点之前赶在他们下班之前回家就成,我会演戏。”
他说完脸忽然红了起来,手还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的紫色的毛绒盒子,小心翼翼的递到她手上,“给你的,今天是你十七岁生日吧?”
韩苒微愣了一下,其实连她自己都忘了,父母每天上班累死累活赚那点可怜的刚够养活三口之家的钱,多余的都要存着以备不时之需,别说买份礼物送给她,就是说句生日快乐,都是经常忘了的,可能过去很多天才一拍脑门满脸愧疚的看着韩苒微,“呀,爸爸忘了,薇薇不生气吧?”
韩苒微早就习惯了,所以当她握着这个盒子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那么温暖,以致于安泽伟红着脸骑车转过去的时候,她都完全没有发觉。
“不许看啊,等我走了看,马上就走了,等着啊!”
安泽伟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飞快的骑车跑了,韩苒微见他转弯消失在路口,才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淡紫色的手链,还有一个珍贵的“薇”字。
这个礼物韩苒微一直保留到现在,那是她少年时代最美好的一抹记忆,无可复制,不能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