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至,天启帝封笔,百官休沐。
整个京城喜气四溢,但这份喜气却并不存在于庄王府、安国公府和淑妃的昭仁宫中。原因是庄王因为一件几乎称不上过错的小事不仅被天启帝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斥责了,还被罚关了一个月禁闭,并且连带着安国公也被骂的狗血淋通,罚了一年的俸禄。
可以说,天启帝的突然发难算是给了朝野一个讯息,这西北之事恐怕与庄王脱不了干系!
至此,连原本对庄王还算亲近的官员看庄王的眼中都有些不对了,为了贪些银子不仅至黎民百姓于不顾,还将西北弄成了那个鬼样子,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器!如此想着,这些官员们都纷纷与庄王划清了界限。
而此时的庄王已经顾不上百官的疏远了,因为他自己都被天启帝的这顿斥责给整蒙圈了!自家父皇对各位皇子向来一视同仁,若是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是不会轻易将西北之事按到自己头上的;可若说有真凭实据,自己根本就没有插手,安国公府也没有插手,这事到底是怎么与自己牵扯上的!庄王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子夜,安国公府书房烛光明亮,安国公和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各自沉默而坐。庄王一身黑色的斗篷进屋,祖孙三代忙起身相迎。
“外祖父和两位舅舅不必多礼,都坐吧!”说罢,庄王走到椅子上坐下。
众人落座,安国公世子焦急的问:“王爷,派去西北的人回来怎么说?”
庄王揉了揉眉心,面色疲惫,“任贤忠不见了!”
“不、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他是跑了还是死了?”安国公世子惊诧的看着庄王。
庄王叹了口气,“不仅任贤忠不见了,西北四个州府、十七个县的知府和知县也全都不见了!”
“王爷……。”安国公看着庄王,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庄王苦笑一声,“外祖父也想到了吧,能让西北大小主要官员悄无声息的消失的,这世上也只有父皇一人了!”
看着庄王和安国公有些暗淡的面容,安国公世子的长子、安国公府的长孙郑元谦淡笑道:“祖父和表哥怎么都这这幅表情,西北官员在皇上手中不是更好吗?任贤忠动灾银可不是表哥和祖父下的令,西北之事与我们何干?皇上亲自过问正好能将我们身上的嫌疑洗干净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我们见不到任贤忠,就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对灾银动手;会不会牵连安国公府和王爷;又或者他是不是早就被人给收买了,就等着将这盆脏水泼向王爷!还有,皇上手中到底掌握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东西?这些全都不知道,真是被动的很啊!”安国公叹息道。
书房陷入一阵沉默,众人都是眉头紧锁,郑元谦不经意间看道自家二叔一副神色不安、额角冒汗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凉意,淡淡的道:“二叔,这件事你怎么看?”
“哗啦”坐在一旁的安国公府二爷郑劼手中的杯盏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看向郑劼,见其面色难看,身子微微颤抖,都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安国公问道。
郑劼结巴着道:“我、我、爹……我……”
“西北之事跟二叔有没有关系!”郑元谦冷冷的问。
庄王、安国公心中一惊“刷”的看向郑劼,目光中含着审视。
郑劼见自家父亲和庄王审视的看着自己,心里更加紧张。
“二叔,再拖下去,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啪”深知自己儿子脾性的安国公猛然一拍桌子,高声道:“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插手!还不快说!”
郑劼从椅中滑落,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我、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只是想将我们安国公府自己的那四十万两银子拿回来,我真的没想到……。”
“你、你这个逆子!你是想要让全家人都陪你去死啊!你…。你……”
“父亲(祖父)!快叫府医!”见安国公被气得出气多进气少的摸样,安国公世子和郑元谦连忙上去为安国公顺气,郑劼也一脸紧张的看向安国公。
书房内有片刻的骚乱,郑家的三个男子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安国公身上。却无人发现站在一旁满脸阴郁的庄王在捏碎了一只茶杯后悄无声息的让人收拾了脚边的碎瓷片又重新上了一杯茶……。
府医给安国公施了几针,待其气息平稳后便退下了。
安国公摆摆手,示意长子和长孙回去坐下,看向郑劼的目光透着森凉:“将你知道的、你做过的,从头到尾说一遍!”
郑劼看到父亲的眼神,不安地低下了头:“当时……。”
等到郑劼说完,庄王面无表情的道:“二舅舅是说,你在明知道有人守着侍郎府的情况下还派了人去杀柴鑫?而且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
“我是见那些看守侍郎府的人都撤了之后才派人去的…。”
“若真撤了,你派的那些人难道连一个柴鑫都杀不了吗?可现在却是他活的好好的,反而你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安国公冷笑道。
郑劼满脸慌张的爬到书桌前,扒着书桌哭诉道:“父亲,爹,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啊!我也是为了王爷和我们安国公府好啊……。”
“你这是对王爷、对我郑家好?”
建安国公又要动气的样子,郑元谦叹道:“祖父、王爷,现在再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眼下我们要做的是怎将这件事给撇干净!”
“谦儿可有办法?”安国公府问道。
郑元谦一边沉思着一边说道:“皇上现在应该还没拿到真凭实据,否则对王爷和我们郑家的处置不可能只是如此,所以我们要赶在皇上之前将所有证据和线索全部断干净,绝对不能让西北之事与我安国公府有一丝一毫的实质性牵连!”
“要如何做!”庄王问道
郑元谦严重闪过狠辣之色,“第一,二叔与西北的一切往来信件立刻销毁;信使包括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一个不留!第二……”
“早就已经毁了,柴鑫一到京城我就这么做了……”郑劼抢声道。
“你给我闭嘴!”安国公猛然将茶杯砸向郑劼,高声呵斥道。
郑劼被突如其来的茶杯砸破了头,鲜血染红了半边脸,看着盛怒中的父亲,到底不敢在说什么,只瑟瑟的捂着脑袋缩到了一边。
“谦儿,你接着说。”安国公缓声道。
“第二,柴鑫不能再留了,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是二叔,就凭二叔在派人刺杀他之后,皇上便斥责了王爷和祖父,柴鑫对我们来说就绝对是个威胁!
第三,此案皇上应该会公审,那我们就还有见到任贤忠的机会,现在立刻派人去江陵府想办法将任贤忠的家眷转移走,如果皇上已经先了我们一步,那就承诺任贤忠保他一对嫡孙无事!当然前提是他抗下所有罪责。
第四,郑元谦看向庄王,从现在开始王爷闭门谢客,好好思过。肃王和睿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将王爷踩下去的机会,到时候无论他们往王爷身上泼了什么脏水,王爷都要秉承:不反驳、不承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态度!毕竟此事本就与王爷无关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向父皇示弱?”庄王若有所思的道。
郑元谦淡淡一笑:“皇上龙体康健,在没有确定储位人选之前,只要没有铁证那就不会轻易让任何人打破朝堂上的平衡。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谁都拿不出证据!哪怕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王爷和我郑家!”
“若皇上不公开审理呢?”安国公世子问道。
“父亲多虑了,皇上一定会公开审理的,甚至可能还是三司会审,否则如何给西北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说着郑元谦对庄王道:“那位熙和公主,王爷也多留意一些吧,我总觉得这件事中,有她的影子!”
庄王目光微凝,沉声道:“表弟何出此言?熙和不过是个病弱女子,怎会掺和其中?”
“直觉!就算她没有参与其中,但凭皇上对这位公主的宠爱,她也一定会是最先知道皇上想法的人,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或许我们也能从中揣测出些什么!”
不得不说郑元谦不愧是安国公府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虽然才年仅二十三岁,但他的城府和机敏甚至有时候已经超越了他的祖父!毫无疑问若将来他掌控了安国公府所有的势力,成为下一代家主,那对于很多人来说绝对会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