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妃从娘家高高兴兴驱车准备回二公子府时,马蹄阵阵,两个身穿窄袖袍的护卫却拦下卷棚车,挡住他们的去路。
二王妃掀开车帘,怒问:“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我的车?还不打发了去?”
随从面有难色,拱手道:“夫人,他们是八公子府上的人……”
二王妃愣了一下,一面是不明就里,一面是怒火愈盛,“公子府的人就能拦我了?我夫君不是公子吗?”
“不敢冒犯王妃。”护卫是韩非亲自挑选的精兵,是心腹,打马行到卷棚车前,皮笑肉不笑,“只是奉公子之命给王妃带几句话罢了。”
二王妃冷笑一声。
护卫俯下身,压低声音:“公子想问王妃,可还记得和静大长公主?”
和静大长公主早就过世了,和她有什么干系?二王妃不屑一顾,“八王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护卫挑眉,仍然是皮笑肉不笑:“公子说,公主自幼极尽荣宠,从不讲理,而他是要一个个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的。话已带到,公子没什么其他想和王妃说的。”
二王妃忍着一肚子气,护卫却是一字一句道:“和静大长公主走得早,公子未能替公主道了歉。先前公主与王妃多有嫌隙,那些冲突以公主的脾气怕是不会致歉了,公子表明了,自会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他说得阴阳怪气,二王妃却对和静大长公主的事讳莫如深,一头雾水。
“公主向来睚眦必报,王妃好自为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护卫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二王妃蹙眉看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不禁起了疑心。她坐在车内细细一琢磨,算是咂出了一些味道。
和静大长公主为老不尊,以长辈身份压人,控制欲极强,似乎是因为婚姻不合导致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曾有过遣人尾随监视红莲,并逼迫红莲苦练琵琶,稍有不顺就会非打即骂这些壮举。
红莲性情刚烈,怎会由着自己被磋磨。当下掀了桌子,泼了和静大长公主一脸冷茶。
只可惜和静大长公主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变本加厉,竟然找人绑架红莲。不过在尾随找机会的过程中,被韩非洞察秋毫。
韩王下旨终生软禁了和静大长公主,韩非去探望了一次,听闻第二日和静大长公主便自尽身亡了。死相似乎极为凄惨,遍体鳞伤,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韩非和红莲这两兄妹可不是自家二公子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蠢货,他们有的是心机手腕。韩非如今位处司寇,风头无限,韩王颇为重用。红莲看似被宠坏了,实则懂礼数,知进退,明得失,活得通透又自在。
二王妃细思极恐,难免冷汗津津。本事想要站个队,帮个忙往红莲那里派点人手做做样子。却忘了如今局势尚未明朗,先王后所出的那对兄妹又都是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手段之残忍,杀伐之果断,也是二王望尘莫及的。
看样子如今是被发现了。她可不是和静大长公主,和静大长公主那样的可是王上姑母,这都被幽禁后死相惨烈,她可比不得和静大长公主。
二王妃拍抚着自己的胸口,冷汗涔涔,忙对随从吩咐:“快!我要给阿兄写信!把那些人全部撤回来再议!”
……
张良喜好清净,他的院子是独一份的,立在了相府只他一人居住的园子里。
他有些轻微洁癖,也不喜旁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书房里的画室,更是不喜旁人进去。就连整理洒扫,也只是家中一固定的老仆。
相国知晓了张良心事之后,反倒是自己愈发心事重重。相国夫人也是一语道出,相国也就干脆全盘托出了,还嘱咐了相国夫人莫要向他人提及。
相国夫人闻言,也是呆愣了许久。张良素来温良恭俭让,心底里竟然是怀揣着这种可谓是大逆不道的心思。
“这、这该如何是好?子房看上谁家的姑娘不好?偏偏就……唉!”相国夫人急得团团转。
相国也是吹胡子瞪眼:“你说该如何是好?我怎的会知道?那小子心思深沉着呢,硬是压了那么多年无人知晓。若不是他自己主动与我提了,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相国夫人喃喃自语般念着:“那可是红莲公主啊,那可是红莲公主……子房可不是文儿,耳根子软,说说就放下。他看似温和,实际上固执起来可折腾着呢。”
“不过,子房与我提了,却不是因着想要尚主。”相国抚须沉吟。
相国夫人更茫然了,“不是想尚主?”
“对。”相国点头。
“不想尚公主,还喜欢公主?子房这是做什么?”相国夫人小声惊叫。
相国没好气道:“这我怎的知晓?我都不知道他跟我提及的意思是什么?不如你去问问!”
“我去便我去,也不知你这祖父是怎么当的!”贤良淑德的相国夫人破天荒地发了火,拂袖离去。
相国夫人到了张良院子前,又难免踌躇不决,忙让小厮免了通报,自己慢慢踱步走进去。
穿梭过竹林,走了一段,却见风度翩翩的惨绿少年迎风伫立,身姿挺拔清雅,不偏不倚。
张良像是早就候在那里了,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良见过祖母。”
“不必如此生分。”相国夫人愈发难安起来,张良自幼就礼仪得体,她也从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
“子房,祖母是想要找你聊聊。”相国夫人再三斟酌语言,虽然张良对她向来以礼相待,但实际上她对这孙儿心里也有点怵。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身上有自己丈夫这种一国之相都没有的威压。
张良似是早已知晓,不过是笑了笑,将相国夫人迎进了自己的画室。
相国夫人受宠若惊,旁的人可没有这份殊荣,便忐忑不安地迈步走了进去,一进门映入眼帘的画面,又差点让她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她心惊肉跳地捂住心口,小心翼翼地瞥向了张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张良这显然是早已料到她的来意,用这画室来作为他的答复。
这画室一进门,郝然一幅挂了整面墙的画像,画中少女国色天香,明眸皓齿,堪称天下第一绝。
根根分明的微卷长睫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般,似乎在轻微翕动。眼角眉梢的艳色都生了香,唇畔微微上扬的弧度,便是神态巧笑嫣然,顾盼生辉,每一分细节都细致入微。
那样的绝色生动地跃然纸上,仿佛活了过来,随时随地都会跨出画卷的画中仙。可见画师的呕心沥血和用情至深。
只是少女柔媚清艳的美貌太过于耀眼,任凭谁人认不出?韩国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艳绝天下的韩公主,韩国的掌上明珠。
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