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红莲每每醒来,便能见着窗台上留有一枝花。
窗畔的花儿鲜嫩饱满,沾染着晶莹剔透的滚圆晨露,娇滴滴的,着实是惹人怜爱。
红莲本就是爱花之人,赏玩之后,便会叫人插在瓶里,蓄了水续命。只可惜到底是断了根茎,汲取不了所需的养分。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精细调养的花也不一定能养活,更别提是这断了根的。
红莲便是眼睁睁地一日接着一日,瞧着原本生机勃勃的花朵憔悴下去,失却了原本的美丽动人,恹恹欲睡一般,最终枯死。
先前几日送的花,分别是麦秆菊、文心兰、秋牡丹、红天竺葵和银莲花。
今日是姬金鱼草。
“殿下,这花儿也不知是从何而来,许是花神爱惜殿下,才日日夜夜派遣使者送来礼物呢。”小丫鬟说的话笨拙又讨喜,脸上笑嘻嘻的,笑容可掬。
红莲心情不错,便赏了她一串珠子,那小丫鬟喜不自禁,感恩戴德地退了下去。
“到底是哪个?”红莲喃喃自语地捻着花枝,若有所思,着实是好奇。
但细细想来,这韩宫里犯得着这闲情雅致,会每日里往窗畔搁上一枝不同的花,还能来无影去无踪地瞒着她。这人翻来翻去找一找,不过也只一人罢了。
可是那人……
红莲面露犹疑的神色,不过也没有证据,不得妄下定论,不过是猜想罢了。
为了证实这猜测,于是红莲刻意早起了一天,发现了嘴里衔着一枝桔梗花的谍翅鸟。
谍翅鸟,好哇,果然是那人。红莲立即拽住拒霜的尾巴,就是抱着它追上谍翅鸟,提着裙摆一路狂奔。
拒霜原本正安安生生地蜷作一团,窝在红莲身边,浸润在她因为控火的浑身暖流,舒舒服服得不得了,沉溺于美梦之中。谁料到自家主人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一把拽过它的尾巴,就是抱着它一路撒丫子狂奔,整得它一脸茫然。
红莲带上拒霜,也不过是怕追丢了谍翅鸟,还能指望着拒霜嗅一嗅气味,领着她追踪过去。拒霜这原本的狐狸被她养着养着,愈发当做了小狗一般。
不过好在她没追丢,追着谍翅鸟找到了又被分到王宫盯梢的白凤。
她目睹了白凤惊愕的表情,又在他下意识准备逃离的时候,及时抓住了他衣服上背后的两条飘逸的带子。
逮着了。红莲得意洋洋地扬起眉梢,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万种,像是在炫耀一般。
“我不喜欢那只鸟,你换一只!”红莲开始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把自己刁蛮任性小公主的本质耍得清清楚楚。
她也没追问白凤怎么又到了宫里盯梢,更是没提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约定,甚至没问白凤为什么要接连不断地派谍翅鸟送她花。她反倒是倒打一耙,主动出击提出来要求,整得这跟理所应当一般。
白凤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转了几圈才清醒过来,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便没好气地拽回了自己的带子,丢下一句:“你要求真多!”
说罢,他转身就运用轻功,蜻蜓点水般足尖一点,便像只鸟儿似的消失在了红莲眼前,只留下一抹幻影。
红莲在原地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凤居然抛下她跑了。她气急败坏地跺跺脚,咬牙切齿道:“明珠夫人那狐狸精都不敢这么对我!”
气归气,然而次日红莲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朵血红的莲花,还有板着一张俊脸的白凤。
娇艳欲滴的血色莲花在徐徐清风之中摇曳生姿,似乎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瑰丽光彩,在晨曦的沐浴洗礼之下自是别样风采。
“以后别送了。”红莲收下了花,嗅了嗅清香,像是不经意提起来一般。
白凤别过头,天蓝色的眸子有些黯淡,再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要是被夜幕的逮着了,你可就成叛徒了,被严刑拷打怎么办?”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是因为送我花才会被抓的,我也不会救你的。”
白凤愣了愣,随后又压下嘴角的笑意,道:“才不会,昨日你说不喜欢那只鸟,这次满意了吗?”
“我不喜欢这枝花!现在就换一枝!”红莲答非所问,避而不谈,继续理直气壮地无理取闹。
白凤瞪她一眼,立刻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胡说八道!明明你的莲台种了那么多血莲!你若是当真不喜欢,早叫人把它们全部连根拔起了!”
“啊!白凤!你该不会是从我的池子里摘的这朵花吧?!”红莲猛然想到,一下子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看手中的莲花,再看看白凤。
他心虚地转移视线,轻轻咳了一声:“咳,不、不是……”
他知道了解了所有花草的花语,却独独没有去理解最后送出的红莲。他这是觉得血莲配她,所以没有去理解。
麦秆菊是永恒的记忆,铭记在心。
文心兰是隐藏的爱,吉祥如意。
秋牡丹是生命,期待,淡淡的爱。
红色天竺葵是你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浓烈的想念。
银莲花是深信不疑的等待,渐渐淡薄的爱,失去希望,期望被抛弃。
姬金鱼草是请觉察我的爱。
每一朵都蕴藏着他一步又一步的心里路程,倾诉着他年少时多愁善感的思绪,却百般犹豫不决,倔强固执得未说出口的话语。那些浓烈的情绪他无法开口,就寄托于花朵上,悉数赠与她。
每一朵他都是细致入微地千挑万选,仔细思量酌定后,才敲定了采摘来最新鲜最漂亮的一朵,叫谍翅鸟给她送过去。
只是红色莲花,无关乎他自己的心情和想法,觉得它与红莲最为相配,才在不知晓它花语的情况下亲自赠予了红莲。
这是最特殊的一朵,这是最潦草的一朵,这是最用心的一朵。
怕是他不晓得,红莲花语——坚毅勇敢,坚定冷静,还有决裂,绝望,不惜一切的爱。
后来想起来,觉得有些人名是花名,命也似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