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时刻,独独邀请你一人前往,王齮恐有异心。”得到消息,嬴政嗤笑一声。
盖聂道:“用兵之发,倍则分至,他这是想将我们逐一击破。”
嬴政问:“你认为,应当如何应对?”
“眼下尚公子身边的保障只有在下,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盖聂清清冷冷地给出应对方案。
嬴政若有所思,随后垂眸自嘲般笑了笑。
说的是好听,高高在上,坐拥秦国。说到底,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如今看来,像是那等里应外合的联手计策,也无法寻出一个真真正正值得信赖之人来托付。放眼望去,身边竟无一人是以真心相待。
年少成王,自然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步步为营。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如此以来,半步都错不得。
他有些头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何人?!”盖聂陡然拔出渊虹,严阵以待。
来者也并未多做遮遮掩掩,当下便现了身。他一袭蓝色鱼纹衣裳,腰间佩戴绣春刀,这身打扮也算不得眼生。
先前盛极一时的锦衣卫,无所不用其极,隶属于韩国届时名盛一时的余寒公子。在余寒身亡之后,逐渐消失在世人眼前,不知所踪。如今再度现身,也确确实实令人惊讶。
辨不得是敌是友,盖聂也就皱着眉没有出手。
倒是那锦衣卫手捧一盏忽明忽暗的灯,一眼一板地说明来意:“在下受主人之命,将此灯带与尚公子。”
轮到嬴政和盖聂感到疑惑,却也饱含警惕,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韩国九公主红莲。”锦衣卫得了令,也知道该不该透露主人名讳。
“王上?”盖聂犹疑片刻,望向嬴政。
嬴政倒是愣了愣,随后便笑了,“把灯呈上来吧。”
把锦衣卫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尖刀当做送东西的小差,恐怕也只有那位整日里无所事事不着调的小公主了。
盖聂便上前接过灯盏,呈给嬴政。
“任务完成,在下告退。”任务完成,锦衣卫自然不会就留,作了一揖便消失于暗处。
嬴政接过来灯盏,小心赏玩。灯盏说起来也是简易,里边本就寥寥无几的几只流萤因为时间推移和一路上车马劳碌的,存活下来的更是所剩无几。小小的几只聚在一起,燃烧自己的生命散发最后的荧光,却仍是灰扑扑的不起眼。
不过是片点微光罢了,岂能与长夜相争?不过也聊胜于无,这点微光给予了嬴政少得可怜的温暖与光亮。
显然那小公主是不知事儿的,也不知道等这灯送到他手里,只怕是快要灭了。嬴政含笑摇了摇头,瞧着已经死去坠在灯底的萤火虫,目光缱绻。
再细数一下,恰好九只流萤,正是那小公主的排号。摸索摸索,能发觉灯盏上似是未沾水墨,只是用笔沾了清水绘的画,还有题的字。
画的是条威风凛凛的龙,题字是潜龙在渊,还写了自己的名号红莲,怕是旁的人不晓得自己的名儿似的,张牙舞爪。
想一想,也怕是她无聊使然之下稍稍用心的作物吧。嬴政捧着灯,也不晓得自己应当是作何感想。
心里细细念着潜龙在渊这四字真言,不禁笑了一声。
“昔日余寒公子故去后,锦衣卫无影无踪,不曾想到竟然是落到了莲妹手中。”盖聂目中饱含惊诧。
听了这一声,嬴政才想起红莲当时笑呵呵地把他撇在一边,只让盖聂和紫女唤她莲妹。
他放下灯盏,说道:“小孩子心性罢了,听闻余寒便是为她挡箭而亡的。若是未出此事,今日的韩国和天下怕也不是如今的场面,那人定时要分一杯羹的。”
“如此说来,若是余寒公子如今还在,怕也是我等之强敌。”盖聂沉思道。
嬴政笑了一下,眸光微冷,“自古以来的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自当不是说说而已,多少亡国之君是死在美人温柔乡。若不是他替莲妹挡了箭,如今怕是挡了我的路。”
盖聂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
说是将计就计,那便是将计就计。嬴政随盖聂一同,赴了王齮的鸿门宴。
王齮在高台之上,身侧站在千夫长蒙恬,皱了皱眉,“尚公子怎么也来了?”
那位便是尚公子?蒙恬瞥了一眼,道:“盖聂剑术高超,若是死力反抗,怕是对于我们不利。”
王齮狠声道:“那就将他们就地诛杀!”
假意装作臣服于王齮的威逼利诱之下,而惺惺作态出谋划策的李斯闻言,出言:“他们已有准备,若是我等仓促动手,却是无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发,必会伤其自身。你该不会……”王齮蹙眉,狐疑地转头看向李斯。
李斯起身,“李斯并非此意,只是盖聂一身武艺皆为剑上,若能夺其佩剑……”
言尽于此,王齮抚掌,“好!你我二人,再加上众多亲兵埋伏,不怕不能成事!”
他给蒙恬使了个眼色,蒙恬下了点将台守候。待到盖聂和嬴政来到这,他上前一步。
“是你?”盖聂认出他来,先前这个千夫长就意识到了营帐中的种种不对劲,甚至借此要求彻查,但由于王齮的吩咐和盖聂的阻拦,被挡了下来,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蒙恬微微颔首,说道:“按照军规,非大秦士卒者,登点将台时需上缴佩剑。我会亲自保管佩剑,与你同行的李斯大人也在点将台之上,大可以放心。”
盖聂握紧佩剑,犹豫片刻,还是将剑交到了蒙恬手中。
“请随我来。”蒙恬作揖,伸手引路。
嬴政与盖聂二人相视无言,跟了上去,登上点将台,随着蒙恬来到王齮、李斯所在处。
暗中埋伏的亲兵见状,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弓弩,蓄势待发。
“王齮将军突而邀请,所为何事?”嬴政掸了掸自己的衣袍,风轻云淡地问道。
王齮行了一礼,道:“武遂军营,各方势力纵横交错,敌友难辨。想到盖聂先生师出鬼谷,精通识辨之术,便想就此讨教。想不到,却是惊扰了尚公子。”
“将军有心了。”嬴政自当是不可能信这些话,帝王之家,多疑是必然的。但是嘴上和面上,自然不是同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