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性子直爽仗义,说的义愤填膺的。
待雪回忆起前世自己去世时也不曾听说顾疏影有个不妙,劝慰道:“疏影定是个有福之人,不会早殇的。”
“但愿罢。姐夫何日去御国?”碧水转换话题。
待雪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回道:“再过两、三日罢。”
碧水戏谑道:“公主这是舍不得呀?”
待雪也不反驳,“身为天家公主,应当无所畏惧,才有那独一份的尊荣贵气。再说大丈夫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我怎么能阻拦?书落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二人从花苑里出来时看见顾疏影在凉亭边的卧榻上小憩。
李其珏手里拿着一枝荷花走近疏影,疏影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见花露出浅浅的笑意,伸出手摸摸李其珏的脑袋。李其珏拱着脑袋在疏影手里蹭蹭,满脸笑意。
子非手里也拿着一朵荷花,欲上前去。
碧水气冲冲地上前揪起李其珏的耳朵,“跟你说多少次,小姑姑睡觉时不能打扰。”
疏影忙拦住,“姐姐别动怒,我没睡着,我闭目养神呐。”
“你别老护着他,”碧水斜了一眼顾疏影,“你也不仔细些,躺在外面睡着着凉怎么办?”
说罢,转身进了一间屋子取了一件淡蓝绣花披帛替她盖上,便拎着李其珏走了。
子非见状,看了看手里的荷花,挠挠自己的脑袋,沉思半晌,走到待雪身边,将花递给待雪,“娘亲,给你。”
这小子见李其珏送花挨骂了才转送给自己,待雪笑骂道:“臭小子。”
出端王府时,夜色已渐渐黑了。瑞王府离得不远,李付丞和冠惜宁并肩走回去,顺道消消食。
冠惜宁偷瞧李付丞,心中犹豫半晌,慢慢地伸出小手握住李付丞的大手。
李付丞一颤,很快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推开冠惜宁的手,摸摸她的头,“这么大人还要舅舅牵着,自己走。”
冠惜宁落后他两步,呆呆地注视自己的手,面上怔忪片刻,才疾步追上李付丞。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舅舅很喜欢那个公主?”
她很仔细地留意李付丞的反应,李付丞不动声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地回复,“按辈分来说你可以唤她姨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冠惜宁皱眉,这么似是而非的回答。
冠惜宁是认识待雪的。年幼时她常听娘亲说起,知道娘亲跟她有些恩怨,可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自从娘亲被爹爹休弃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关心过自己了。不再给自己做衣裳、梳头发,不再带自己出门散步,就连说话都很少。成日里不知忙些什么,自己一个月也见不上她几面。再后来娘亲嫁去御国,冠惜宁知道自己终于要被丢弃了。
夜色渐暗,月光泼洒在李付丞身上,半张脸掩在阴影下,鼻梁坚挺,五官俊朗,已经渐渐脱去年少的稚气。
是什么时候赖上舅舅的呢?那时候自己爹不亲娘不爱,明明出身大家,整日里只能见着丫鬟,反而不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受疼爱。
年幼的冠惜宁躲在朱柱后面偷眼看李付丞,李付丞发现了也只当作没看见。可能因为知道他是自己的亲人,冠惜宁每天暗中观察他几时出门,几时回府,喜欢吃什么菜色,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有时李付丞有应酬回来迟了,她便偷偷在院里等着,见他回府才安心回自己屋里。
她这么做倒不是为了讨好他,也不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只是很单纯的想看看这个人。
时日久了,李付丞会唤她来一起用膳,逢年过节会给她置办衣裳,外出办公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她想永远和舅舅住一起就好了,可是她知道这不合常理。
李付静嫁去御国的时候,冠参来瑞王府接冠惜宁。冠惜宁看着含笑的冠参,忆起冠参、华信、冠惜蒙在一起时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场景,又看看一旁神色冷淡的李付丞,她徐徐伸手牵住了李付丞的宽袖。
临近瑞王府,冠惜宁弱弱地说:“是姨母重要,还是我重要?”
李付丞听了,觉得有些好笑,无奈地拉住冠惜宁,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们都很重要。”
冠惜宁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神情。
她在他不许外人进入的书房里看到过待雪的画像,翻开柜子里满满都是那个公主的画像。明明知道他最重要的人就不是自己,为什么还要问呢。
她觉得有些委屈,自己陪伴他这么久,都比不上好久不见的姨母。
瑞王府里亮着的六角宫灯照进王府的每个角落,暖暖的昏黄灯光却温暖不了冠惜宁冷如冰窟的心。
冠惜宁回了王府自顾自地走进卧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书落三日后便整装启程赶往御国,待雪每月都会收到家书一封聊作安慰。时光飞逝,一眨眼就到了玥帝六年底。战事顺利,国泰民安,勤国百姓过了一个太平的年。林侯府只余下待雪和子非,二人便在宫中过年了。
皇宫的年宴一如既往,子非却很是稀奇,颇有兴致的东瞧西看。等到待晟和碧水带着李其珏来了,兴奋地拉着李其珏去玩耍了。
待雪正向待晟走去,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长公主殿下,许久未见。”
待雪面色一凝,换上一张笑颜才镇定转身,“原来是谢相,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公主谬赞,”谢乾走近待雪,“公主殿下当年偷了谢某珍贵之物,不求殿下返还,还望殿下告知我此物下落。”
待雪心中冷哼一声,面上若无其事道:“荒谬,本宫身为一朝公主,何需偷你谢府之物?”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谢乾皱眉,“古佟毓在何处?”
这都五年半了,谢乾明知古佟毓背叛了自己还在寻她?是为了报复,还是真心爱慕她?
待雪也不跟他绕弯子,“古姑娘是人,不是物件,她有腿,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本宫哪里管得着?”
谢乾面色阴沉地看着地面,待雪还是给他指了条明路,“谢相与其四处寻人不得,不如摆出真心等着古姑娘来找你。”
谢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难以置信道:“她会来找我?”说罢摇摇首,笑容苦涩,满脸的情伤难掩。
他静默片刻,也不跟待雪辞别,便转身走了。
待雪暗忖:此人虽不正派,但对古佟毓一份心意倒是真,只是用错了法子。五年前古佟毓出了承都便与待雪辞别了,待雪着实不知她在何处。
待雪收回心神,走近待晟和碧水,好奇地张望待晟身后,“疏影没来?”
“她一进冬日便不适,前儿个着了风寒,待府里休憩,”碧水忧心道,“我和待晟得早些回去看她,留她一个人在府里,我不安心。”
待雪想告诉她府里还有那么多家丁和丫鬟,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将话吞了下去。
待雪和待晟他们坐得近,她托着腮看舞姬水袖翻飞,灵动起舞,一边和待晟闲聊。
今日的年宴有许多待雪陌生的面孔。毕竟待雪离开承都五年,朝堂上的风云人物都换了一批,而过去的后宫佳丽早已成了太妃。
待玥即将十六岁,尚未选过秀,后宫里只纳了五位嫔妃。这五位嫔妃都是因政治缘故才收入后宫的,个个都是家世显赫、养尊处优,斗起来一个比一个会耍心机。
太后如今不再处理朝政才有空暇管管她们,却颇为厌烦。
皇太后身旁站着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与她说着话,待雪原先以为是后宫哪位嫔妃,这一仔细瞧她身穿的朝服,分明未及笄姑娘的服饰,心下便有几分了然。
惠嫔执起酒盏敬皇太后一杯,太后微笑着端庄饮下。
那位姑娘转身打量惠嫔一眼,眼里隐含淡淡的嘲讽与不屑,转瞬即逝。
她长相不错,在待玥五位嫔妃中也能名列前茅,可是缺了股灵气,第一眼看去觉得颇为貌美,第二眼看感觉就淡了。但看她自信满满的模样,估计是个有手段的。
皇太后指着那位姑娘对待玥道:“皇上识不识得这位姑娘?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