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还在说着知心话,那哥三个已经回来了。虽然黛玉心里很想住在自己这里,可是宝玉探春他们都得回去,老太太也是再三嘱咐,让回去住的。紫鹃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她更担心黛玉的身体。如今这园子里的人少了,天气也凉了,若是姑娘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紫鹃说到:“姑娘的屋子已经空了些天了,现在收拾怕是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是收拾出来也是有些潮气的,姑娘一时只住不得的,等明天晾晒好了,再住也不迟。”
宝玉也说到:“紫鹃姐姐说得极是!在怎么说也是身子重要。而且我们也都在那边,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况且老太太也是再三叮嘱过的,妹妹看在她上了年纪的份上,好歹回去陪陪她才是。”
惜春在一旁说到:“我们都知道林姐姐是舍不得紫鹃姐姐,何不一块过去就完了!”春纤和雪雁也赶紧说到:“你们尽管放心去吧,有了紫鹃姐姐在姑娘身边服侍,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可以在这里轻松一夜了。”
紫鹃看着黛玉,黛玉点头,于是一行人走出了潇湘馆,向贾母这边走来。宝玉一回来早有人等在那里了,李纨也有好多的事要和宝玉商量。宝玉请探春她们去看贾母,自己匆匆地打发了家人,向李纨这边来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遇到的是相同的问题——银子。李纨也为这事犯愁,自己也是无计可施。此时面对大嫂子,他也是很内疚的,要不是自己极力怂恿,老太太也一时想不到让她来当这个家的。在最艰难的时候,把个烂摊子丢给一个多年寡居,不问世事的人,也的确是太难为了她了。
可是这也是把家交给大嫂子的第一步。要是依着老太太和太太,自然是等自己娶了亲后把家交给自己的,大嫂子是绝对不会想到要争的。可是为了死去的珠大哥,为了兰儿的未来,也只得委屈大嫂子了。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有能力,更不知道怎么帮助她度过难关。
李纨见宝玉进来忙问:“外面可有什么消息?”宝玉摇头说到:“仍然是没什么进展!依大嫂子看,我们还能支撑几天?”
李纨叹息到:“想你也是知道的,前些天遣散家人的时候,我已经用尽了银子,这会又只见出去,却没有任何的进项!更可怕是库里竟是空的,没有一两银子可以支使!别说外面的许多开销,就单是这百十口人的生活也要成问题的。若是再想不出办法,我屋里的东西,不管什么,只要能当出钱来,就都拿出去,好歹先度过难关再说。”
宝玉听了忙摇头说到:“不管家里都了什么地步,大嫂子的东西是万不能动的,别说为了嫂子,就了为了兰儿也是使不得的。再说我若大的一个家业,就一下子落魄到这个程度?虽然眼下还没有进益的地方,可是太太和老太太的手上肯定是有些的,等我明天去回了太太,就说是老爷那边要用,不怕她不拿出来的。咱们先节省些用,等冬下庄子上的进项跟上了就好了,再说,用不到那个时候,老爷也就回来了。”
李纨点头,也没别的办法,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对宝玉说到:“你先去歇息吧,一切等明天再说吧。”宝玉也说到:“大嫂子也早些休息,这府里的事也是没个完的,别累坏了身子。”
第二天,宝玉早早地起来,虽然是家里遭遇了变故,可是他的功夫却从来没有间断过。虽然没有和谁切磋过,可是自己身体的变化,他也是能感觉得到的。练了一会儿,约莫王夫人已经起来了,忙进去请安。
王夫人见宝玉来得比平常早,忙问到:“去见过老太太没有?你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老爷那边有消息了么?”
宝玉忙回到:“现在时辰还早,没敢打扰老祖宗。我来这里也的确是有事要和太太商量。”
王夫人听了忙问到:“是什么事,你尽管先说出来看看。”
宝玉说到:“如今老爷他们已经被禁了有些日子了,以前干着急是出不去,现在虽是出入自由了,可是却没有银子。北静王毕竟待我们不错,我去求了他来,再使上些银子,就算救不出老爷,也可让他在里面自在些。”
王夫人听了却问到:“你大嫂子才当了几天的家,怎么就没有银子可以使了?”
宝玉听了心里很不受用,更有些为大嫂子不值。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冷漠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想着怎样去救老爷,怎么帮着这个家度过难关,却先想到银子!于是冷着脸说到:“家里现在怎么样,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凤姐姐在时就已经是亏空的,我想太太也是知道的。如今大嫂子已经是倾其所有,你打量那些家人的遣散费是那里来的,这些天府上的一应开销又是那里来的?在这个为难的时候,能有大嫂子替你抗着,你不知道心疼,反说出这些话了,我听了都伤心,何况是别人?”
“太太要说是没有银子,别说别人,就是我也不信的!现在为来老爷您都不舍得拿出来,等到家彻底败了,到时候任你有多少多,不是入了官府,也早进了差官的口袋!您没见大老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到如今您怎么还是看不开呢!”
王夫人骂到:“我几时说过不救你的父亲了?这才理了几天的事,就跑到我这里来混讲了!”说着命彩霞开了箱子,拿了几百两银子出来,一边端给宝玉一边说到:“我也就这么都了,再多的陪嫁,也不够你们贾家折腾的。”
宝玉也不多言,忙拿了银子出来,这里才刚交给李纨,就见外面来报:“禀告二爷,内廷有人来了。”宝玉听了忙出来,只见是北静王府的长史,见了宝玉请坐了下,小心地问到:“可是王爷有什么谕旨?”
那长史道:“我们家王爷和平西王爷现已经把案子理清,并向皇上回明了政老爷惶恐之心,感恩之意,圣上甚是英明,更念及贵妃之贤德,虽有不查之过,却不忍加罪,特加恩仍另其在工部员外行走。所封的财产,除贾赦的入官,其余的俱还。至于借券,有违禁重利之嫌,一概充公,房地文书也将归还。贾琏革去职衔,不日可释放回来,至于凤姐之罪,定不能饶,只是她现在病的厉害,先暂时囚着,能不能熬得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宝玉听是自是高兴,忙谢了长史:“等家父回来一同到府上磕头谢恩。”那长史去了没多久,承办官带了旨意一一清查,该于官的入官,其余的按数归还,凡是大房的男女下人也都造册入了官。邢夫人听到此信,整心都凉了,幸好贾琏可以回来,这也是她生命的全部了。
再说宝玉早带了人在外面等着了,见贾政和贾琏出来,自是悲喜交加,一言难尽。尤其是看到他们叔侄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容憔悴的样子,宝玉的心早就碎了。忙跪了下来:“孩儿不孝,让爹爹受苦了。”
贾政见到宝玉也是一阵的难过,好歹自己现在是出来,一切等回家在说吧,尤其是见宝玉似乎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心里也多少有些安慰。想到这里忙叫宝玉起来,又问到:“老太太身子可好,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宝玉一一的答了,特别提到了邢夫人,“家里有大嫂子照顾,一切都很好,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说吧。”说完,扶了贾政上了轿子,贾琏不便骑马也上了轿,一行人匆匆向贾府走来。
再说贾母和王夫人听说老爷和贾琏回来了,也都来了精神,老早的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了。待到母子,夫妻见了面,自又是一番痛哭。尤其是老太太和邢夫人,老太太虽然偏心小儿子,可是大儿子也是自己的骨肉,眼见得还在外面受苦,心里怎么能不难过!邢夫人则拉着贾琏骂到:“平日里只见你们父子逍遥了,劝也不肯听,到了最后丢下我们整日提心吊胆,无家可归,他倒一撒手不管了!你倒是自己先回来了,也不去为你老爷想想办法,难道就这么眼睁等死不成?”
大家忙过来劝,贾政说到到:“他才好不容易出来,你先容他洗了脸换了衣裳再出去也不迟,饶是这个样子,谁还敢见他。再说大家也都在想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也是不会放弃的。他的父亲和媳妇都在牢里,心里有好受到哪里,您就别逼他的。”
邢夫人因见到贾政回来才会如此的,此时被大家劝着,也只得罢了。同时早有家人准备了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宝玉自去侍侯他二人沐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