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雪边走边哭边想:他拒绝我了,用这么决绝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话拒绝我了,他甚至都懒得编一个哪怕很烂的理由……
文晓雪走进小书店的时候李敏正在看着一本什么杂志。文晓雪用略带哽咽的嗓音说:“我们回家吧。”李敏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把杂志放回原位,两人一同走出书店向家的方向走去。
李敏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文晓雪。这种事情也是劝不来的,只有等当事者自己想明白,文晓雪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快走到通往文晓雪家路口的时候,李敏开口了,她说:“晓雪,你不要难过,不喜欢你的人你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这样也好,死了心也就踏实了,收拾好情绪,安心学习吧,不要让他看不起你。”
文晓雪心里很乱,她听不进任何劝导,但她听到了最后两句。“学习”与“看不起”等字眼给了她原本已经很脆弱的神经重重的一击,这不也正是任一晨话里的意思吗?她似乎顿悟了,原来任一晨也是看不起她的,看不起她在学习上的失败。
文晓雪感激地对李敏说:“敏敏,谢谢你提醒我,提醒我现在应该做什么。起码,我不能让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会想明白的。谢谢你。”
“不用谢,谁让我摊上你了呢,我也是操碎心了,你可让我省点心吧。”李敏显然是在开玩笑,她想逗文晓雪开心。
“你回去吧,路上慢点。拜拜。”
文晓雪独自一人走进通往家的小巷。尽管她想明白了,但仍然控制不了已然崩溃的情绪。她在黑暗中无声又狠命地哭泣着,仿佛要把积压在心里许久的怨气、怒气、委屈与心痛都哭出来。这些日子她承受了很多,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但解脱之后的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要虚脱了。
走到楼下时已经很晚了,文晓雪不敢马上上楼竭力平复了许久情绪才走上去,幸好妈妈已经睡了否则又是一番盘问,她跟正看电视的爸爸打了个招呼便赶忙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和衣躺在床上把整个身体与脑袋都蒙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任一晨冰冷的语气与“我不喜欢你”这几个字,她无地自容又有些恼羞成怒。表白的那刻,她将自己的真心与所有的勇气都一览无余孤注一掷地交给了任一晨,却被他不加考虑地摔在地上。任一晨的确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在这个人面前,她觉得自己好丢脸,她恨他,恨他的拒绝,恨他不喜欢自己。然而,这所有的痛恨都来自深深的喜欢——刻骨铭心不能自拔却也莫名其妙的喜欢。
文晓雪在眼泪与胡思乱想中睡着了,梦境冰冷。
文晓雪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另一个人了,被拒绝与丧失尊严也无法把任一晨从她心里除去,他似乎生了根,长在那里了。只是根所生长的地方,剧痛无比,根越深越疼痛。
早读是在七点十分,她通常六点半起床,洗漱吃饭,七点从家走,骑自行车到学校放好车走进教室刚好上课铃响,如果步行的话则需要压缩时间,六点五十五从家走。
第二天文晓雪起得很早,六点就醒了,她感觉身体很冷,手脚冰凉。她昨晚哭了很久,眼睛有些肿了,虽然经过一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她知道妈妈是一定能看出来的。她想趁妈妈还没起来赶紧出门免得被盘问,于是她快速整理好,冲爸妈房间喊了声:“妈,我今天要值日,昨天忘了告诉你,先走了啊。”
李晴回喊道:“一定记得买早饭吃!还有零花钱吧?”
“有,你放心吧。”
走出家门的一刻,文晓雪有些莫名感动,即使全世界都冷落她、拒绝她,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家。
由于时间还早,文晓雪便步行去学校。走在路上,天还黑着,行人稀少。冷风肆意钻进她的领口甚至穿透了厚重的棉大衣,她瑟缩着,感觉深入骨髓的寒冷由内而外笼罩着她。看着地上零落的白与黑色天幕中疏朗的晨星,她忽然觉得茫茫的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了,灵魂深处最需要也最渴望的那个人拒绝了她、躲开了她,即使有再多的人围绕着,心里也是空的,何况并没有很多人围绕。
文晓雪在路边摊随便吃了点早饭便继续往学校走。到了学校门口,她看了看腕上的表,才六点半,时间还早得很。上了高中后,她从来没有这么早到校过,她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想:一般值日生到学校是六点五十左右,这之前应该不会有人去教室,如果教室门没开就得站在楼道里等,书都在教室,就那样在门口干站着多傻啊……心里想着自己傻脚步却不停歇地拾级而上。
来到五楼转角处,文晓雪探头看了一下后门,门关着(一般教室如果有人后门会打开,尤其是在早晚自习的时候,这样可以提防老师“偷窥”,不过有时候班主任会要求关门,这就是师生“斗法”之一种吧。),但灯却忽然亮了,从后门的小窗子里透出雪亮的光。文晓雪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奇怪,刚刚还是暗的。难道有人已经来了,谁会来这么早?
文晓雪绕到教室前门,门果然开着,刚踏进一只脚突然发现任一晨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看书。她下意识地惊了一下,迅速退了出来,她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后又该怎样应对。停顿了几秒,她又朝教室里偷偷看了看,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任一晨一个人,仍低着头。
空气里似乎充溢着越来越多的紧张与尴尬。文晓雪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提醒自己:现在的任一晨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同学,既然他心里没有我,我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心上,为什么还要在乎他?我不能让自己看不起自己!
她有些跟自己赌气似的强迫自己走进教室,但心里满满都是无法控制的紧张与不知所措,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些许期待,期待任一晨与她同样地紧张与不知所措?或者期待他回转心意?文晓雪也说不清。
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任一晨听到声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面无表情、目光平静,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他并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平时的他总是主动打招呼的,有时候还会自以为是地来个冷幽默。
文晓雪瞬间感觉有眼泪充满了眼眶,她竭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那样太丢脸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漫长的过道回到座位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不得不往前走却又战战兢兢,无助又无奈。走过任一晨身边时她极度想开口问问他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待她,难道一句“不喜欢”就连朋友或同学关系也阻断了吗?但是自尊心拦住了她。
文晓雪是最受不了冷漠的,尤其是在乎的人给的冷漠,就像孤零零地被抛弃在荒野,与世隔绝一般。
现在的她对任一晨是真的由骨子里感到怨恨了,她明白他对自己的拒绝坚决彻底到连表面的虚伪也不愿意表现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死心,也才能安心地重新投入到学习中,才不至于让自己在接下来越来越重要的学习时间里更加一败涂地。
这令人寒心的态度也不失为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