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谁将忘记谁?
谁将忘记谁?多年以后谁又还记着谁?
这是一个笼罩着所有毕业生的问题。被岁月推到了另一个路口,终将分别。一边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一边是磨磨蹭蹭难舍难分,这样矛盾的心情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离别的酒喝了一次又一次,道别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可是还是没有离开。林一没有搬走的东西被张杨全部低价处理了。以为看不见那些东西,就能把林一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可是他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躺在林一的床上睡了一夜,那张床只剩下一个海绵垫子了。那是唯一一个还能让他想起林一的东西。
彤子考上了北理的研究生,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彤子一直说这是因为林一走了的原因,没有人反驳。他一直没有走,就这么赖在学校里,他说要等着送走每一个朋友。阿健是最早走的,他已经在天津一家企业上班了,他走得倒很痛快,说是只因为自己太脆弱,不想亲眼看见离别。
双双也到coke报到了,不过现在又回到了学校。她渴望着能够再看见一次林一。虽然知道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情,但是还是在想。张杨冲她傻傻的乐,她这次没有尖锐的和他抬杠。而是和他一起聊了一整个下午。
每个人仿佛都有很多事情在忙,但又仿佛无所事事。他们有没有事情做又关自己什么事呢,就当作没有看见,就当作是一次放暑假吧。张杨想。
父母已经来了几十次电话让他赶紧回家了,但是他却没有走,这需要点时间。需要点时间来缕缕自己的思绪。
“你去吧!我等你!”欣欣的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着。他现在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欣欣了。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欣欣说,你一定要去,我希望我的男人变得更强。出国的手续已经被父母早早的办完了,他没有说话的权利,只有听话的义务。张杨有点难受,自己的人生为什么总要他们来支配。只是想,他永远不会说出来的。他知道他会听爸妈的话,他会按着他们给他安排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只是现在他需要思考。
宋晓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不去想任何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一切都听何阳的安排。几点在哪等他,去哪吃饭,吃些什么,几点回家,穿什么样的衣服,她从来没有想过。
“小萱老师,我们都要走了!”张杨看着眼神迷离的宋晓萱说。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张杨噎住了,她还当他们真的是放个暑假呢。
“我们毕业了!”
“哦!”宋晓萱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虽然应着声,但是脑子却在了别的地方。
“宋晓萱你醒醒好不好!”张杨第一次用了这么大的声音和宋晓萱说话,而且还直呼其名。多少让那位正在云里雾里的老师终于清醒过来了一点点。她确实被他给吓住了。“你回到你的生活吧!”张杨看着她可怜的样子,终于又压低了声音。
……
终于都结束了,大学,终于都结束了,青春。
彤子送走了最后一个人,张杨。
机场大厅里,他和欣欣并肩站着,看着张杨过安检,看着他被安检的工作人员摆布,咧咧嘴笑了笑,但是笑容一下子就被另一种忧伤笼罩着。他感觉眼睛里涩涩的。尽管他知道张杨在出国的时候还会来北京坐飞机的,但是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
“别那么婆婆妈妈了,跟个女的似的!”欣欣在一旁安慰他。彤子侧过脸看了看这个女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彤子问。
欣欣就冲他做一个鄙视的动作。她不难过是假的,但为什么一定要表现出来,给离开的人带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呢。
“他包袱已经够重的了!”欣欣看似答非所问,但又说得很实在。彤子是听懂了,要不然他不会给欣欣竖起大拇指的。
“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有搞明白!”欣欣说。
“你说。”
“你喜欢双双,为什么不跟人家说?”
彤子很尴尬,非常尴尬。欣欣接着说,“一个人通常在被人当场拆穿之后都会面红耳赤,然后还嘴硬着死不认账,我猜你现在肯定不会承认!”
“做人要厚道!”
“其实我知道,双双的心一直都在林一身上!”欣欣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啊,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你别总把自己的理解强加到别人身上好不好?”彤子还在抵赖。
“请问大哥,面子值多少钱一斤啊!”
“懒得跟你说!”
“现在北京就剩下你和她了哦!”欣欣不依不饶。
“你想当红娘啊!别瞎琢磨了,没那事!”
“呵呵!”那种笑里带了点蔑视的成分,可是彤子才不在乎呢。
“太熟了,太熟了!不好!”彤子说。
“是你没自信!还死要面子!”
“真的懒得理你了。”
“你们真的不知道林一去哪里了?”
彤子摇了摇头。
林一正在顶着烈日光着膀子推着一车的混凝土往指定的地方倒呢。肩膀处的皮肤已经被阳光灼伤了,红的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
“小子,把衣服穿上,你他妈这样容易受伤的。”班组长冲他吼着,这是一种关切,在这种环境里,关切都听起来像是咒骂。嗓门细了没有人能听得到他说什么。
林一把最后一车混凝土倒进去,咧开嘴傻傻的笑了一个,露出一排白牙,由于现在皮肤晒得黝黑,所以一排牙齿显得特别白。
“别给我看你的白牙!赶紧了,穿上衣服,把振动棒给我拿过来。”
林一动作很快,这样的工作他早已经轻车熟路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带给他的却是心灵的轻松。简单的动作,下班了倒头就睡,而且睡得很香,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让他头疼的事情。
这里的人也都比较照顾他,因为他是这里最高学历的人,还弹的一手好吉他,闲暇时候还可以唱唱歌娱乐一下。这里民工朋友们都很单纯,而且他们对那些离他们遥不可及的知识始终充满了崇敬。于是林一在这里实际上还是受到了特殊的待遇的!比如那个乱的跟猪窝一样的宿舍里,他们专门把唯一的空柜子让给了林一一个人使用。又比如在吃饭的时候,某个家伙会借口吃不下给林一碗里夹几块肉,又比如某个家伙会在莹莹在楼下等林一的时候自发的把林一手上活接过来。在这里是开心的。林一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喂,小子,过来!”班组长又喊他。
林一跑过去,那家伙正给自己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摆了一个舒坦的姿势懒靠在一根浇注好的柱子上。林一跑过来,他掏出烟给林一扔了一盒,林一拆开抽出一根,又递回来。
“拿着拿着,给你了,知道你穷!”
“那怎么好意思!”
那位扬起大巴掌就在他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过,尽给我来虚招子。哎,是不是书读得多,都这样啊?”
“胡说八道,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林一一边点烟一边说。
“跟你说个正经的啊,你小子还是找个正经事情做做吧!”
“在这不正经吗……”林一还在那嬉皮笑脸的。但看到这位一脸的严肃,马上识时务的刹住车。
“这个地方不是你这样的人待的!”看着林一嬉皮笑脸的神情,又有点不满,他很少这么正经的说话,他不希望别人不正经的听,“别嬉皮笑脸的,我今年都三十六了!”
“呵呵,是啊,老了啊!”
于是林一头上又被拍了一下。“跟我说说吧,你老这么憋着,会把自己憋死的!”看林一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那些王八蛋看不出来,我可不是他们,你心里装了那么多事,又从来不说,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什么样?”
“有些事情,你躲着是没有用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搞来搞去,那些东西都还在那,你不去想并不代表他没有发生过,对不对!”
“你说的太对了!你不应该在这里待着!我算看出来了,你该去找个寺庙,普度众生。阿弥陀佛!”林一很不正经的双手合起,做了个标准的于。
“没个正型!”大巴掌又想拍过去,可是林一已经丢掉烟蒂跑开了。林一拿着刚刚的那盒烟晃了晃冲他说了句谢谢后就往兜里揣。谢谢他的烟,还是谢谢他的话,不得而知。“别在那猫着了,干活了,一会儿都干了!”林一又拿着振动棒塞到混凝土里面搅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想听见他在那嬷嬷唧唧的喋喋不休。
莹莹到银行把让他存的钱给林妈妈打到了卡上,在填单子的时候,又翻出自己的钱包,琢磨了一下,抽出三张钞票放在林一那叠里,正准备写金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又拿回一张,林一这个月的生日,她想应该留点钱给他买个蛋糕。
她从银行出来,又到超市买了几包方便面和一盒鸡蛋,来到出租屋里煮了吃。吃完面之后,莹莹又把自己的吉他拿出来,按着林一给她说的方法在练习。在这一年来,在林一的帮助下她从基础学起,从乐理知识到吉他的基本技法,再到和铉构成,学的是那样一丝不苟,她现在终于觉得自己已经跨过了那个瓶颈,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看到自己的进步,那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她现在觉得梦想离她更近了一步了。
杨凡又来电话了,莹莹好高兴,因为又有一次演出的机会了。现在她很喜欢用演出这个词,第一次听林一用这个词的时候她还在轻蔑的取笑他,现在想起来不由得感叹,要是能把事情当一件事在做,那就是有意义的。
她也在思考,是啊,思考,不是“想事情”,而是“思考”!
跟林一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沾上一些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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