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林一已经走了五个月。
宋晓萱消瘦的更加厉害了。她蹲在电脑前的椅子上，音箱里还是放着以前录制的林一弹的音乐。恍恍惚惚中听见开锁的声音，然后就看见林一走了进来，他被晒得黑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着自己傻傻的笑了一个，然后说：“老这么听，听不腻吗？”宋晓萱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你这个王八蛋，你去哪里了……”然后就泣不成声的扑上去，紧紧的抱着林一，“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了……”
醒了，却是一场梦。林一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是平安夜，外面又有人在放烟花。宋晓萱拉开窗帘看得入神，又想起那年的平安夜自己和林一接吻拥抱，就是那些烟火让她几近疯狂。忽然，就在小区出口处那盏昏黄的路灯下面，宋晓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一！”宋晓萱第一反应就是往外面跑。单薄的睡衣，穿着一双拖鞋。开门的一瞬间，冰冷的寒风像刀割一样，可是她完全像没了知觉。宋晓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三楼到了一楼的，只知道自己到一楼的时候脚被扭伤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往前跑的速度。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走了。
路灯下没有人，空荡荡的，孤零零的。
“林一，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宋晓萱泼妇一样的用嘶哑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寂静。这一声嘶吼，已经抽干了她的全部，她无力的靠着路灯的柱子，慢慢的滑坐在地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零下二度的风中，她已经忘记了冷，忘记了疼。
也许是她看错了吧。呆呆的坐了十分钟之后，她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去了。马路对面的出租车里，林一把脸紧紧的捂住，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跑过去。
莹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不再颤抖。然后冲着前面的司机说，“师傅，走吧！”
“让你不要来的！你非要来！”莹莹小声嘟哝着。
车已经开远了。
宋晓萱回到房间里，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肿的不能动了，于是她拨了张杨的电话。
宋晓萱脚踝骨折了，加上着凉得了严重的感冒，躺在病床上跟死人一样，意识有点模糊了，张杨和彤子守在旁边。
“我看见林一了！”宋晓萱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杨和彤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真的看见他了，他现在瘦了好多！”宋晓萱还在浑浑噩噩中。
“为什么他不想见我？”宋晓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张杨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头，烧已经退下去了。“小萱老师，你最近一定是太累了！”
“我说的是真的！”
“可是……”张杨欲言又止。
“他为什么不见我！”
张杨额头上的汗珠跟豆粒一样大。彤子在一旁挠着头。正好这时候双双进来了，要不然他们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双双手里提着三份早餐。一进门就塞到张杨手里，张杨含糊的说了声谢谢，说的很含糊，以至于双双根本就没有听到。她把彤子推开，直接坐到他的位子上。拉起宋晓萱的手，“小萱老师，你要快点好起来哦！我们都担心死了！”
宋晓萱挤出一个笑脸，张杨和彤子又对视了一眼。她现在挤出这么个笑脸，那就说明她意识很清醒，那么她刚刚说的话就可能是真的了。
张杨忽然有点高兴，因为林一真的没离开北京。张杨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挂上了笑容。彤子很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我知道在哪能找到林一了！”
“啊？”
张杨神秘兮兮的样子，彤子更加着急了，可是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张杨心里想着，既然宋晓萱真的看见过林一，那就说明林一没有离开过北京。林妈妈还说林一每个月都给家里存钱，那就说明他有事情做。而且林妈妈说她一个月都给家里存两三千块。林一没有毕业，能挣到这些钱，那只有一种可能。张杨对自己的推理感觉到非常满意，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做侦探的天赋。
张杨看见杨凡的时候，直接开门见山。“告诉我！”
“不知道！”杨凡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么回答了。
“我都没有说告诉我什么你就说不知道，你一定知道！是不是！我求你了，告诉我！”
“真不知道！”
“那我说出我的逻辑来！”
“不想听！”杨凡油盐不进。
“我揍你啊！”
“呵呵！”杨凡并不怕他的威胁！继续擦着杯子，擦完了又擦着吧台。那种动作有点粗鲁。明显就是想把张杨轰走。
“我要一扎生啤！喝酒总可以吧！”
“不卖！”
“你大爷的！”
“我爸是独子！没大爷！”几乎是死皮赖脸。
“他妈的，你告诉他，宋晓萱躺在医院里，病入膏肓了！”
“哦！”
“就这事，走了！”
“不送！”
张杨有点郁闷，他走出来的时候又多了一种心情。
去医院的不是林一，却是何阳。果篮，鲜花，这看上去非常的俗气。至少双双是这么觉着的，但是这个家伙是她半年之后所进公司的顶头上司。所以迎上来的还是一张笑脸。双双知趣的走开了。
“让我来照顾你吧！”何阳很温和的说。
宋晓萱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可是他心里还是被一种东西刺痛着。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还要来？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嘲笑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
“萱萱，不要硬撑着了，你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宋晓萱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她不敢看何阳的眼睛。
“让我照顾你，好吗？”何阳很深情的继续说着。宋晓萱眼泪又开始滑落了。这是感动的泪。原本以为他已经不爱她了，原本以为他为了自己的学业已经不在乎她了。可是他没有，他还是那么殷切。这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生，他现在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几近祈求的语气，她又怎么能不感动呢？
也许是无奈，也许是无谓，总之宋晓萱同意了。他不知道宋晓萱是真的接受自己还是为了解脱心里的负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终归是答应了。也许对于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来说，这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着。什么真情的告白，什么浪漫的情调，以及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同意了。
和他一起也许会是幸福的吧。宋晓萱这么认为。
林一走了，没留下任何理由的。宋晓萱一直都以为，林一的走是因为被学校开除，而丧失了所有的希望。自从他走后，她经常会觉得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就不敢把自己和何阳的那些事情告诉他呢？但是宋晓萱又有点庆幸，也许这本来就不是他该承受的，不告诉他至少能让他离开的时候少了一丝阴影。
现在，她已经撑不住了。他只希望能有一个刚毅的肩膀一个宽阔的胸膛让她依靠一下。她真的好累好累。
林一，你忘记我吧。
林一此时正在一个建筑工地里和一伙工人在扎钢筋。经过几个月，脸晒成了古铜色。身体壮实多了，手掌上磨起了厚厚的茧。嘴里还叼着一根烟，风吹过来，眼睛被熏得直流泪，他扑的一下把烟头吐出去，用脏兮兮的袖子往脸上揩了一把，继续工作。“林一，下班了，你老婆又在下面等你了！”一个工友粗着嗓子对林一笑着说。
林一站起来，直了直腰，取下手套朝他扔过去，“别瞎说，那不是我老婆！”
那位可不管他的，一边捡起砸过来的手套一边露出个很淫贱的表情。“小心伤身体哦！”
林一早已跟他们打成一片。在这个聒噪的环境里，林一不用想那么多的东西，嬉笑怒骂中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他甚至觉得这很充实。
林一坐着升降机下来，穿过安全通道就看见莹莹站在那。“今天又有活了？”林一问。
“是啊，还是在那家宾馆，这次是八百！他们经理跟你都熟了，说下次只要有人找就直接叫你去了！呵呵！”
“这么多啊！呵呵！等我洗个手，换个衣服啊！”
“你还没吃饭呢！现在还早，你最好吃了去，不然去了又在那咽口水！”莹莹痴痴的笑着。莹莹很够义气，每次接到这种演出一类的活都会把林一带上。
林一只好笑了笑说，“你吃了吗？要没吃我们去对面的小馆吃去吧！”
“我吃过了，你还是在这吃吧，别浪费钱啦！”
“又泡的面吧？”林一说。
“没有，今天是煮的！”莹莹很可爱的笑了笑，“哎呀，你别管啦，我减肥嘛！”
林一有点不是滋味了，每次得到的钱莹莹总把一大半交到他的手里，自己仅仅留了一点点。林一跟她推辞她就冲林一急。
“别老吃泡面啊，你身体哪受得了啊！”
“哎呀，你快点去吃了，别在这啰嗦了！一会儿堵车的话又麻烦了！”
林一就钻到宿舍拿着自己的饭盆，打饭去了。莹莹就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傻傻的笑了笑。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为自己出唱片的人。自从碰到从学校里失魂落魄的跑出来的林一之后，她甚至发现自己原本的想法很幼稚。生活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看着和自己同龄的林一每天踏踏实实的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的时候感触更加深刻了。于是她渐渐的放弃了那条自以为是的捷径，反而和林一混在一起，这样她觉得自己很踏实。
林一端着一个超大号的饭碗，蹲在她旁边狼吞虎咽的吃着，莹莹看得眼珠都快冒出来了。那种表情仿佛是看见一头恶疯了的猪！
林一吃了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傻笑了一下，嘴巴里塞得鼓鼓的！
“猪！”莹莹哭笑不得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灯红酒绿的城市里，生活艰辛并快乐着，林一都快忘记宋晓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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