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晋文公重耳,是一位传奇式人物、传奇式英雄、传奇式晋侯、传奇式春秋霸主。他,被迫出逃,周游列国,苦其皮肉,炼其心志,在外流亡19年,回国做了晋君,是为文公;他,执国治政,选贤任能,修明政治,兴利致治,施惠百姓,短短8年时间,却使国内大治;他,重视农业,发展工商,轻徭薄赋,减轻关税,物畅其流,做到了政平民阜,财用不匮;他,论功行赏,尊贤报德,不以“一时之务”居首,而以“百世之利”为头功,崇尚仁义,颇得孔子好评;他,勤王攘夷,平定周王廷内乱,诛杀王子带,辅周襄王回雒邑,继先祖文侯之业,对东周立有“再造”之功;他,得到周襄王赏赐的南阳8邑,义取阳樊而不诉诸武力,伐原重诚信而不失信于民,甚得南阳百姓好评;他,伐卫破曹以救宋,谱写下兵战范例,比孙膑“围魏救赵”早了二、三百年;他,与楚交兵,城濮之战,恪守信诺,“退避三舍”,一战而霸,践土会盟,做了华夏霸主,在春秋五霸中,是继齐桓之后的第二位中原霸主;他,创建的晋霸权,在晋国承传了11世,计150多年,是春秋五霸中唯一的一个长期霸权。
(1)惨遭追杀,重耳逃亡
据文献记载,重耳有两次逃亡。
第一次,骊姬乱国,重耳逃狄。公元前656年,骊姬“毒胙计”害死太子申生。此时,重耳、夷吾来朝。有人告骊姬说:“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骊姬恐,又谮重耳、夷吾“申生之药胙,二公子同谋。”二公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逃屈,保其城以自守。其父献公怒不辞而去,信其是太子同党,乃派寺人勃鞮前往蒲城去捉拿公子重耳。重耳的外公狐突,把次子狐偃召之堂屋,对其说:“重耳骈胁重瞳,形貌伟异,又素贤明,他日必成大器。且太子(申生)既死,礼当及之。你可速去蒲城,协助其出逃,并与你哥狐毛,同心辅佐,以图后举。”狐偃遵命,星夜奔蒲城来投重耳。重耳闻父亲遣兵伐蒲大惊,忙与舅公狐毛、狐偃商量,还未商量出头绪,勃鞮的兵马已到。蒲人欲闭门拒守,重耳对其说:“君命不可抗,父命不可违矣!”勃鞮未遭抵抗,便进入蒲城,围了重耳之宅。重耳与狐毛、狐偃急忙逃向后院,勃鞮挺剑紧追不舍。狐氏兄弟情急力生,推倒院墙招重耳快逃。此时,勃鞮已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始予得脱逃去。甥舅三人,逃出蒲城,越过黄河,直奔狄国而去。狄国与晋国有血缘之情、姻亲之谊,晋献公娶大、小戎女为妃,可谓是狄国的乘龙快婿;重耳又乃大戎女所生。因之,重耳奔狄,又可谓是投亲而去。故而,狄君对重耳来投,喜出望外,欣然纳之。重耳在狄宮刚刚落坐,就闻门吏禀报:城外有小车数乘,相继而至,在城下叫门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叫城上放箭,城下大叫说:“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随公子者。”重耳登城观望,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余,乃赵威之弟,二人仕晋皆为大夫。重耳见到赵衰,喜形于色地说:“子余到此,吾无虑矣。”即命开启城门,放入众人。这众人中,一些人决非等闲之辈,像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等,皆为知名之士。其他愿执鞭坠蹬,鞍前马后,奔走效劳者,又有壶叔等数十人。重耳见到如此多的人追随自已,吃惊地问道:“公等在朝,何以至此?”赵衰等异口同声地说:“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我等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追随公子从亡!”重耳听众人如此一讲,感动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对大家说:“尔等能同心协力辅我,犹如骨肉兄弟,吾将生死不敢忘德。”魏犨振臂高呼:“公子居蒲,蒲人咸德愿为公子赴死。公子何不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巳深,必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万民,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逃客者吗?”重耳见魏犨如此忠勇,内心感动地对其说:“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为者也。”魏犨乃一介勇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切齿,以足顿地,说:“公子畏骊姬之辈如猛虎蛇蝎,如此下去,何日能成就大事呢?”狐偃对魏犨说:“公子非畏骊姬,畏名义耳。”犨乃不言。
重耳胸怀大志,又得到赵衰、狐偃等8贤人追随,,如虎添翼,可谓是君明臣贤。昔有古凤一篇,赞誉重耳从亡诸贤:
“文能安邦,武可定国。
赵成子(赵衰),冬日之温彻人髓;
司空季(胥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狐毛、狐偃)城俯且又深,出奇制变料如神;
魏犨雄猛人中虎,贾佗力大托千均;
颠颉胸腑怀独行,先轸胸藏百万兵;
子推介节谁可比,百炼成钢志犹坚。
患难之中从亡主,安邦定国社稷臣。”
重耳一行,在狄君的关照下,于狄国栖居了下来。狄君把伐廧咎如俘虏的两个美女,一曰叔隗,一曰季隗,二人皆生得如花似月。狄君作媒,以季隗妻重耳,而以叔隗妻赵衰,各生有子。重耳生姬驩兄弟,赵衰生嫡子赵盾。他们君臣二人虽说是逃亡在外,但在国外又娶妻生子,小日子又过得可谓苦中有乐。但重耳苦中有乐,却矢志不易,不忘复国。他每日以打猎为名,却意在秣马厉兵准备后举。他与8大贤人,患难与共,苦乐同享。他们白日打猎,一路同行,山豁共往,遇到猎物,同心协力,围猎共飱;晚上打猎归来,围坐一起,烧烤野味,小酌土酒,促膝相谈,共谋复国。他们君臣一行,就这样在狄国,寄人籬下,苦熬苦练,度日如年,熬过了12个春秋。
第二次,惠公追杀,重耳逃齐。公元前645年,晋惠公被秦穆释放回国。惠公对郤芮说:“寡人在秦三月,所忧者唯重耳,恐其乘变求入,今日归来,寡人方才心安矣!”郤芮说:“重耳在外,终是心腹之疾,必除了此人,方绝后患。”惠公问:“何人能为寡人除掉这个心腹之患?寡人将不吝重赏。”郤芮说:“寺人勃鞮,当年伐蒲,曾斩重耳之衣袂,常恐重耳回国,究其罪责。君欲殺重耳,非此人莫孰!”惠公召勃鞮,密告以杀重耳之事。勃鞮说:“重耳在狄已十二年了,有狄君庇护,又有狐偃、赵衰等人跟随左右,臣今往伐,胜负难以预料。愿得力士数人,微行至狄,乘其出游或狩猎,伺机杀之。”惠公说:“此计甚妙。”遂与勃鞮黄金百镒,使购力士,自去行事。勃鞮说:“臣遵命!”惠公说:“限汝三日内,便要起身,事成之后,寡人定有重赏。”惠公自以为此事办的机密,岂不知隔墙有耳,此谋还是被传了出去。别人听了不大紧,老臣狐突听了大惊,立即写密信一封,遣心腹家臣星夜赴狄,报与公子重耳知道。一天,重耳正与狄君围猎于吕梁山谷,忽有一人突围而入,求见狐氏兄弟。说:“有老国舅家书在此。”狐毛、狐偃说:“家父素不通外信,今有家书,国内必定有事。”遂即召送信人。那人将书信呈上,叩了一个头,便转身离去。狐毛兄弟心疑,启函视之,书中云:“昏君谋杀公子,已遣寺人勃鞮,限三日动身。汝兄弟禀知公子,速往他国,千万不可久延取禍。”兄弟二人急忙将书信禀知重耳。重耳说:“吾家室在此,欲去哪里竟是吾安身之地?”狐偃说:“我等逃狄,并非在此营家;而是为了图谋复国也;因力不足而不能适远,故暂牺身于此。今在狄已久,宜徙大国,勃鞮之来,乃苍天催促公子远行耳!”重耳问:“要走,将向何国而去?”狐偃说:“齐桓虽老,霸业尚存,收恤诸侯,录用贤士。今管仲、隰朋新亡,国无贤佐,公子若去齐,齐桓必然礼遇有加。倘晋国内有变,公子又可借齐之力,以谋复国。”重耳听了点头称善,立即罢猎而归,告其妻季隗说:“晋君将使人行刺于我,恐遭毒手,吾将远去大国,联络齐、秦,以谋复国。贤妻宜尽心抚育二子,待我二十五年不至,便可另嫁他人。”季隗听后哭泣着说:“公子志在四方,贱妾哪敢留子。然妾今已二十五岁矣;再过二十五年,妾当就木矣,还嫁得什么人?公子您就放心地去吧,妾将永远等着您呢!”第二天一早,重耳就命壶叔整顿车乘,让管财小吏头须准备财帛。正在吩咐之间,狐偃、狐毛仓慌而至,说:“父亲见勃鞮受命后第二天便起身上路了,诚恐公子未行,难以提防,来不及写函,又遣能行快走之人,日夜兼程赶来,催促公子速速逃避,千万勿延误时间!”重耳听后,大惊说:“勃鞮何来如此快捷?”竟来不及召集赵衰等人,便与狐氏兄弟徒步急忙出了狄城。壶叔见公子已行,只驾了小车一乘快速追来。赵衰、臼季诸人,听说重耳已经上路,也急急忙忙徒步赶来。重耳问:“头须为什么没来?”魏犨说:“贼头须席卷藏中所有逃去,不知去向了。”重耳一听头须逃去,没了盘费,情诸一落千丈。狐偃说:“事已至此,有盘费要走,没有盘费也要走!”
重耳一行,逃出狄国,急忙忙如漏网之魚;身无分文,一路行乞,又酷似乞丐。穷苦之状,自不堪言。他们一行要投奔齐国,却先要经过卫国。一天,来至卫都楚丘(故城在今河南滑县东)城下,门吏问其来历。赵衰说:“吾主乃晋公子重耳,避难在外,今欲往齐,假道于上国耳。”门吏禀报卫侯。上卿宁速,说:“请迎之入城。”卫文公说:“且慢,寡人立国楚丘,并不曾借晋人半臂之力。卫、晋虽为同姓,未通盟好。恐逃亡之人,无关紧要?若迎之,必当设宴赠与,破费财帛耳,不如逐之。”乃吩咐门吏闭门不纳。重耳无奈,只好绕城而过。魏犨、颠颉进言:“卫燬(卫文公)无礼,公子宜临城责之。”赵衰说:“蛟龙失势,犹如蚯蚓。公子宜忍辱负重,无须责惫他人。”颠颉说:“既彼不尽主人之礼,不如抢掠村落,以助朝夕,彼亦难怪我等了。”重耳说:“抢掠者谓之盜,吾宁忍饥挨饿,岂可行盗贼之事乎?”当此时,日升三杆,重耳一行,尚未早歺,只得忍饥而行。俟到午时,来到五鹿(在今河南卫县西北),见一伙农夫,在田间进食。重耳令狐偃向之求食。农夫问:“客从何来?”狐偃答曰:“吾乃晋客,车上者乃吾主人。远行断炊,请赐一歺!”农夫嬉笑着说:“堂堂男子,不能自资,而问吾等求食,吾等乃村夫,饱食方能荷锄,焉有余食接济他人呢?”狐偃说:“没有余食,乞赐一食器!”农夫乃戏一土块与之,说:“此土可为器耳!”魏犨见农夫如此戏谑他们主仆,大骂:“尔等焉敢戏弄吾君臣?”抡起拳头,就要揍哪村夫。重耳亦大怒,将要支持魏犨行凶。狐偃急忙阻止说:“得食易,得土难,土地,国之基也。此乃苍天假手村夫,以土地授公子,实乃得国之兆,何以怒矣?公子可降拜受之。”重耳听后,下的车来,恭而敬之地拜受了。农夫们不解其意,乃捧腹大笑说:“真乃一伙痴人矣!”
重耳一行,从早到午,饭食未进,饥餓难熬,人困马乏,往前赶了没有多少路程,就再也走不动了。大伙只好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歇了下来。众人采野菜煮食,重耳不能下咽。介子推捧来肉羹一盂进上,重耳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底朝天。临了还把盂底舔了又舔,才问子推:“这样的美食你从哪里觅得的?”子推说:“臣之股肉也。臣听人说:‘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今公子乏食,臣故割股以饱公子之腹。”重耳听后泪流满靣地说:“亡人累子甚矣!您让吾将何以报答呢?”子推说:“但愿公子早归晋国,以成臣等股肱之义。臣岂望报哉?”重耳听了,频频点头,叹服不已。重耳一行,就这样一路觅食,忍饥挨饿,来到了齐国。
齐桓公素闻重耳贤名,一听说公子进入齐国,遂即遣人举行郊迎,并设国宴为公子洗尘。宴席间,齐桓问:“公子带有宝眷吗?”重耳回答说:“亡子一人尚不能自卫,安能携家带室呢?”桓公说:“寡人独处一宵,如度一年。公子在行旅之际,岂能无人以侍巾栉,寡人为公子忧之!”于是择宗女中之美者,嫁于重耳。同时,还赠与他车马20乘,一套阔绰的美宅。此外,也为每个随从配了车马、安排了住所。重耳在逃亡中,遇到如此厚礼款待,大悦说:“向闻齐侯好贤礼士,真是名不虚传。果不愧为诸侯之伯、中原之霸主呢”
(2)醉酒遣夫,重耳归国
重耳自周襄王8年入齐,至襄王14年,前后滞齐已7年了。这时,重耳巳年逾花甲,人老贪图安逸了。他溺爱齐姜,满足于朝夕欢宴,有很长时间,没有同众贤士谈论过复国大事了。大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下议论说:“吾等随从公子来到齐国,原本想借助伯主之力,为公子共谋复国大业。不料齐侯逝世,诸子争立,国内大乱,及至孝侯即位,又反先人之所为,附楚仇宋,纷纷多事,诸侯多与齐不睦。齐侯已自顾不暇,还哪能为公子谋复国呢?我等不如劝谏公子另适他国,别作良图。”赵衰说:“齐国靠不住了不大紧要,紧要的是公子贪图安逸,不问外事,不出家门,我们难得与他相见了!”魏犨生气地说:“我等以为公子有为,故不辞劳苦,执鞭从亡。今滞齐七载,偷安惰志,日月如流,我等十天半月不能一见,安能成其大事哉?”狐偃做了个手势,说:“这里非聚谈之处,诸位请随我来。”大家跟着狐偃出了临淄东门,走了约一里多地,来到一个桑树林子,当地人谓之桑阴。此地桑荫重重,绿草茵菌,人迹罕止,是个绝好的议事之处。赵衰、狐偃等九位贤士,围着一个圈儿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