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晋夷吾不是世子,却得了君位,即使勤勤恳恳地努力尽职,小心戒惧的守住职位,还怕不行呢。可是,他还放纵自已,疏远邻邦,欺压百姓,不敬天子,那将怎么固守住国家?他低手拿天子赐给的信圭,是废弃先王执贽之礼;只跪拜不叩头,是蔑视欺骗天子。废了贽礼就无以自重,欺骗天子就没有人民。天下之事凶吉总有规律,身为诸侯且责任重大,却违仁悖礼、贪图享受,肯定要很快遭到灾祸的。所以,臣认为晋夷吾欺骗天子,别人也将欺骗他;他废弃贽礼,别人也会废弃他。他身边的两位亲信大夫吕甥和郤芮享受君王的俸禄,却不劝谏君王的过错,反而阿谀奉称,甚至助纣为虐、为虎作倀,也肯定要遭到报应的!”
内史过对夷吾的评价,真可谓是个科学的预言:晋惠公在周襄王八年,秦、晋韩原之战中被穆公俘获。襄王十六年,晋人杀了他的儿子怀公。怀公没有儿子,正应了“晋惠公必无后”。随之,奸佞吕甥、郤芮也被秦国杀掉了。
(3)晋惠公背信里外
晋惠公元年,立子圉为世子,以狐突、虢射为上大夫,吕甥、郤芮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对迎立功臣里克、丕郑父只语未讲,只是说了一句:其余在国旧臣,一律从旧不变。使梁繇靡从王子周去雒邑,以谢天子敕封;使韩简隨从齐使者隰朋赴临淄,以谢霸主齐桓公派兵相送。秦国护送夷吾归国的大将公孙枝,因为夷吾许诺给秦国的河西五城没有兑现,仍滞留在晋绛都没有离去。
晋惠公及其冀芮、吕甥,是一伙投机钻营、卑鄙无耻的市侩,在得势不得势时,什么话也说得出来,什么破格的事也做得出来。当初,在梁国为了急于回国即位,“尽国以赂外内”,目的是为了取得“外援”和“内迎”;而今,这两者巳得到,就翻脸不认人、什么诚信也不讲了。惠公召集众大夫,讨论“以赂外内”的问题,虢射以目示意吕饴甥,吕饴甥会意进前说:“君所以赂秦者,为未入,则国非君之国也。今既入国,国乃君之国也,国君在梁国对秦国的许诺,今日兑现不兑现,他秦国将奈我若何?”忠贞大夫里克,直言不讳地说:“君始得国,而失信于强秦,不可。古人云:君无戏言。一言既出,就应讲诚信,不讲诚信,怎以为君?依臣之见,不如与之。”郤芮争辩说:“给秦河西五城,就把我晋国河西之地全付与秦了。即使秦国倾其强兵,他也难取我国之五城。何况五城是我先君身经百战所得,怎能轻以送人呢?”里克说:“既知是先君身经百战所得之地,当初何以许之?许而不与,能不触怒秦乎?且先君立国于曲沃,地不过‘方百里’,后经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兼并小国,跻身强国,遂有了‘景霍以为城,而汾、河、涑、浍以为渠,戎、狄之民实环之’之疆域。今君王若能修其政而善其邻,何患无河西五城哉?”郤芮声色俱厉地说:“里克之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明里是为秦辩,却暗里为自已在取汾阳之田百万,恐君不与,故以秦为借口耳!”里克欲辩,丕郑父暗示里克,里克没有再言。这时,惠公始启口,说:“不与则失信,与之则自弱,划一、二城给秦可否?”吕饴甥说:“付一、二城,未为全信也,恐引起秦人之争,不如婉言辞之。”惠公乃命吕饴甥作书辞秦。惠公问:“又谁能为寡人辞秦呢?”丕郑父出例说:“臣下愿往!”惠公从之。丕郑父怀揣“辞秦书”,拜见秦国国君穆公。穆公览书:“始夷吾以河西五城许君。今幸入守社稷,夷吾念君之赐,欲即践言。大臣皆曰:‘地者,先君之地。君出亡在外,何得擅许他人?’寡人争之弗能得。惟君少缓其期,寡人不敢忘也。”穆公览书毕,拍案大怒:“寡人固知夷吾不堪为君,今日果被此贼所欺!来人,把晋使者推出去斩首!”公孙枝为之求情,丕郑父才免于遭杀戮之灾。据《国语·晋语三》记载:“丕郑入秦谢缓赂,乃谓穆公曰:‘君厚问以召吕甥、郤芮而止之,以师奉公子重耳,臣之属内作,晋君必出。’穆公使冷至报问,且召三大夫。郑也与客将行事,冀芮曰:‘郑之使薄而报厚,其言我于秦也,必使诱我。弗杀,必作难’。”从这段记载表明,丕郑父到秦向秦君“谢缓赂”表示谦意,并答应延缓些时间送贿赂,随机向秦穆公献计说:“君王可派使者带着厚礼去回聘晋国,把吕甥、郤称、冀芮赚到秦国扣押起来,然后带兵送公子重耳回国。我同里克等众大夫在国内举事作内应,惠公肯定会逃出晋国。”穆公采纳了丕郑的计谋,派大夫冷至带着厚重的礼物回报晋国的聘问。借聘问以“邀请”吕甥、郤称、冀芮三位大夫赴秦以行拘捕,然后“将计就计”,以图后举。冀芮诡计多端,他在想:丕郑出使秦的时侯,带去的礼物菲薄,可是秦使带来回报的礼物很丰厚,这其中肯定有诈,不是丕郑在秦国说了我等什么,便是秦国设下什么圈套引诱我们赴秦以行其谋。由此看来,不杀丕郑、里克及七御大夫,国内肯定要产生动乱。
(4)杀里克及七御大夫
冀芮与吕甥、郤芮共谋,要杀丕郑、里克及七御大夫。三人一同上朝,向主子惠公谗了一本,不杀里克等人心不甘。惠公也心知肚明,里克等人是要迎立重耳的,由于重耳婉言拒迎,里克等人才派人迎纳自已的。想到这儿,夷吾也深感里克等人是心腹之患……
里克在朝堂据理争辩,遭到郤芮的大声训斥,心情忧豫,闷闷不乐。他在想,我原本是要奉迎公子重耳的,因重耳坚辞不就,夷吾又以重赂求入,因此我才随众行事,迎纳了夷吾。谁知夷吾即位之后,所许之田,分毫不给,又任用虢射、吕夷甥、郤芮等一班奸佞之流,结党营私,打击老臣,疏远旧臣,心中已自不服。朝廷好言相劝惠公划地与秦,分明是谏主公以讲诚信,以诚信治国,奸佞郤芮却反说我是为自已而谋,让人好生气愤,窝了一肚子无明火,却还是敢怒而不能言。朝廷上,丕郑自请赴秦,他有一肚子话要对里克倾诉,但碍于冀芮等一班奸佞在场,却难于启齿。下的朝来,里克不敢怠慢,便去追丕郑,谁知丕郑去心似箭,俟他出城追来,丕郑早已过了五里亭、十里店了。里克追之不及,怏怏回府去了。
里克追丕郑,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却被郤芮等人抓住了“把柄”,联名上朝谗了里克一本。他们对惠公奏曰:“里克谓君夺其权执政,又不与汾阳之田,心怀怨愤。今见丕郑自请聘秦,自驾追之城外,其中必有异谋。我等素闻里克亲近于重耳,君之立非其本意,万一与重耳里应外合,何以防之?不如托辞杀之,以绝后患。”惠公说:“里克德高望重,且又有功于寡人,今以何辞戮之?”郤芮说:“里克杀奚齐,又弒卓子,又杀顾命大臣荀息,其罪大恶极矣!今主公念其入国之功,私劳也。讨其弒逆之罪,公义也。明君不以私劳而废公义,臣请奉君命以讨之!”惠公听郤芮之言,一时默不作声,他在想:杀里克,名不正,言不顺,何以服人?而反过来又一想,里克与重耳相善,真要是内外勾结、假以秦援,自已不就完蛋了吗?想到此,还管他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命之杀掉算了。于是,他点头应允了。郤芮捞住了“奉旨”这一稻草,快马加鞭来到里克家里,对里克说:“君王有命,使吾致之于你。晋侯说:‘没有你支持,寡人不得立,寡人不敢忘您之功。而你弒二君,杀一大夫,寡人作你君者也真难矣!寡人奉先君之遗命,不敢以私劳而废大义,惟子自图之!’”里克一听,这分明要自已自杀,仰天长叹说:“没有所废,君何以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闻命矣!”郤芮急迫地说:“请大夫遵旨行事,吾还要上朝复命哩!”里克乃拔剑在手,跃地三尺大声呼喊:“天呀冤哉!忠而获罪,死若有知,我将有何面貌去见荀卿乎?”遂自刎其喉而死。郤芮还报惠公,惠公大喜说:“卿,为寡人除去了心头之患!”
惠公逼死了里克,朝野上下多有不服者。尤其是祁举、共华、贾华、骓遄、叔坚、累虎、特宮等七御大夫,皆是里克和丕郑的亲信,俱愤愤不平,口出怨言。惠公闻内侍举报,欲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全部杀之!郤芮谏曰:“丕郑在秦,而多行诛戮,恐怕引发其疑叛之心,与秦人联合给我们造成极大威胁,千万不可,君且忍之。”丕郑从秦国归来,听说里克被杀,十分震惊和婉惜,暗自去见共华。问:“我可以回国吗?”共华说:“七御大夫们皆在国内却没有遭到杀戮,你出使秦国,我想归来是不会有事的?”共华他哪里知道未对七御大夫动杀戒,正是因为丕郑出使秦国未归所致呢?丕郑听共华如此一说,放心下来,迳自回到家中,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捉去杀了(据《国语》又《史记》谓丕郑滞秦未归)。丕郑的儿子丕豹预感到情况不妙,偷偷逃到秦国去了。丕豹一逃,反道加速了惠公诛杀七御大夫的步伐。一些正义之士,给共华说:“你们快逃吧,迟了恐怕就逃不脱了!”共华说:“丕郑回国,是我的主意,丕郑遭杀戮,我若再出逃,还怎么做人呢?”共赐说:“有谁知道是你的主意?”共华说:“没人知道也不能逃,自已知道却背着良心是不诚信,为人谋划却使人遭难是不聪明,害了别人自已却怕死是不勇敢。我承担着这三条罪名,又能逃到哪里去?我是不走了,我等着去同丕郑大夫作伴呢!”
丕豹逃到了秦国,对秦穆公说:“昏君惠公,诛里克,杀先父,背约不与秦地,人心失去,民心大乱,人们本来就不欢迎他,他却倒行逆使,这使他更加失尽人心。在这个时侯,大王若能出兵讨晋,七御大夫在国内定会鼎力相助的。”秦国派间细与七御大夫取得了联系,共谋扶重耳回国,赶夷吾下台。谁料走漏了风声,还没有等到他们动手,就一一被捉,被惠公全部杀害了。
惠公杀里克后,不知他是受到良心的责惫,还是受到社会舆论的压力,他后悔了。《国语·晋语三》:“惠公悔杀里克”是这样记载的:晋惠公杀了里克又后悔,说:“冀芮啊,让我错杀了能镇服国家的大臣。”郭偃听后说:“不为国家考虑而进谏的,是冀芮。不经过考虑就杀人,不吉祥。不忠,要受到君王的惩罚。不吉祥,要遭到上天降下的灾祸。受到君王的诛罚,死了也耻辱。遭到天降的灾祸,要绝后嗣。有志于真理的人不要忘记,即使死了也会流芳百世的!”
(5)违礼乱伦晋惠公
惠公杀害了忠义之士,身边尽是些捋须拍马、阿谀奉称之徒,惠公更加肆无忌惮,倒行逆施,我行我素了。一天,惠公对吕甥、冀芮说:“秦夫人(即秦穆公夫人穆姬)叮嘱我,要善待贾君(太子申生的妃子),前些时侯一直国事缠身,无暇探视,今日稍闲,不如去看看贾君,以报秦夫人之恩德于万一。”于是,惠公乘车辇去了贾宮。惠公进得宮来,一见贾君面似桃花,眉如柳叶,色尚未衰,便起了淫心,对贾君说:“秦夫人嘱寡人与君永结连理,共度良宵,君不可拒之。”惠公一边说,一边抱住贾君,宮人见此不堪入目的情景,皆含笑离去。贾君畏惠公之威,勉强从命。事毕,贾君以泪洗面,含悲对惠公说:“妾不幸事先君不终,今又失身于君。妾身不足惜,但乞君为故太子申生雪冤,妾得复于秦夫人,以赎失身之罪!”惠公说:“二豎子已杀,先太子之冤已雪矣!”贾君说:“妾听人讲,先太子尚柩葬在新城,君必迁冢而为之立谥,庶冤魂获安,亦国人所望于君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