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我还缩在梦里时,紫艳就在门口大叫我的名字,我无奈地开门,却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
到屋里时,紫艳给我介绍说他叫春天,是个学音乐的,他有着极高的音乐造诣,怎么样,我的新男朋友。
我一时间很诧异,把她拉进我的卧室,我对她说:“你以前那位呢,怎么才间隔三天,又换了一位?”她眉开眼笑:“我们的故事已经终结了,我们互相利用了对方的灵魂和躯体,现在,我们互相厌烦了对方,所以就分开了。人不能总闷着,要学会享受吗,于是我就又找了一位。那天,在城市的西单广场上,一个卖唱的人,就是他,春天,在寒风里不知疲倦地低吟,我从见到他起,就觉得他应该是我生命里的第五个男人。”
她故作深沉,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的爱情真到了一触即碎的地步,我不敢苟同她的观点,我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有着很大的差别,她大声笑着:“你听他的名字,春天,要了他,肯定每天都有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上午吃饭时,我仔细盯着看那个男人。那个让紫艳一见钟情的男人,除了有一点暧昧的味道外,我实在看不出他的长处,长相非常一般,只不过掩饰得很好,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让人琢磨不透;个头也不高,站起来,还没有穿高跟鞋的紫艳高,如果在过去,肯定属于被淘汰的对象;穿着吗,更是陈旧得像个外星人,如果在大街上冷不丁地遇见,除了认为他是一个乞丐外,别无定论。
就是这样一个陈腐的男人,也算是现代都市社会的一种奇景和潮流,什么都在改变,观点、穿着、流行,好像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让人无法看透了。
他坐在床板上,弹着一首首寒冷的单曲,我不知他现在的心情,但字里行间,明显地带着一丝悲凉,紫艳告诉我:“他在弹琴时,你只需要听,和着他的感觉和心事,你就能融入他的心海里,好像在做梦一样,没多久,你就会迷在他的氤氲里。”
我摇摇头,告诉她:“我对音乐是外行,怎么听,都是一种难受的感觉,我听不出其中的味道来。”“慢慢来。”她鼓舞我。我突然间气愤万分,不就是一个破烂不堪的男人吗,为什么让我能够听得懂他,活了1/3的生命从来没有为别人活过,可是现在,凭什么让我去倾听一个自己不爱聆听的心。
我厌烦得不得了,索性去了自己的小屋。他们两个像中世纪的精灵,在外面鼓噪着,一会儿什么要录音听,一会儿又要做刻录,好像整个世界属于他们的。我不耐烦,但不能不给紫艳面子,后来想一想:与其躲在屋里苦闷,还不如出来看看他们的诡秘行动。
我出来时,他们已经出去了,屋里也暂时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录音机里放着他们刚刚录完的音乐,我随手打开它,一首首音乐拂入耳畔。所有的音乐,如果真的是用心做的音乐,如果你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地听,总能听出一些其中的味道来,这是前不久,一位音乐家给我说的典故,我曾经讨厌街市上的流行金曲,总觉得是在无病呻吟,但是,当我真的用一种静悄悄的心聆听来自一种自然深处的回响时,我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刚才还是浮躁的心,怎么突然又明朗起来,我开始采用另一种观点来看待那个让我讨厌的男人。
一个星期后的上午,紫艳告诉我,她需要回一趟乡下,因为春天的一本专辑丢在那里,在这期间,请我照顾好春天的生活,为他做做饭,洗洗衣服,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陪他上上街。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她:“你可要想清楚哟,不要回来啦,你的春天已经离开了你。”她哈哈大笑:“那倒好,我正想换一个学绘画专业的人才,正好给我一个天赐的良机,不过,小丫头,他的魔力可不在普通男人之下,你可要小心点呀,不要不知不觉间,跌入情网里。”
晚上,天下着大雨,他冒着雨出去买了许多的酒菜,说是要为我祝贺,我不知所以然,回来时,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内衣坐在我的对面,他说:“你的一篇文章发表啦,难道不值得祝贺吗?”我惊喜于他的内秀,一个常人未曾发觉的细节,竟然被掌握得一清二楚,那一刻,我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征服和敬佩的欲望。
他坐在床边的桌子前,就着灯光做着五线谱,由于没有人说话,我分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百无聊赖时,我提醒他:“你的衣服脏了吧,正好我要洗衣服,把衣服脱下吧?”他嗯了一声,像个木偶人一样地挪动着屁股,内衣就拿在我的手里,一股明显的体臭侵入我的嗅觉器官。
屋里的音乐又响起来,他摆弄着他的琴,眼里分明闪现着灵感之后的感动,他大声地歌唱,好像在专为某一个人演出,而唯一的观众就是我。
我走到他的桌前,桌上放着刚刚谱好的单曲,单曲的名字叫作《只是一朵茉莉开》,曲的内容和歌词写得一样缠绵,他走到我的后面,用手抱住了我的肩膀,“这首歌送给你,只送给唯一的、永远的你。”我一时间跌倒在朦胧的怪圈里,在他怀里的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仿佛在刹那间,我已经从另一个高度飞到另外一种高度,一种强有力的冲动感占据着我的神经底线。
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我甩开他的拥抱,对他说:“谢谢你的作品,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吗?是不是你见过的所有女孩你都要为她们谱曲?紫艳对你那么好,你对她是什么感觉?”一连串的问话我扔给了他,我必须搞清楚他的内心世界,要不然,自己可能会跌进狼窟里。
他无奈地苦笑:“我说了你也不信,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包括紫艳在内,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观众,一个只看我演出一场的观众,我们只是在演戏而已,在戏中我们表演着世上的风花雪月,可是一旦戏已经结束,我们就成了陌路人,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互相利用着对方的肉体、精神和灵魂,占有过一次后,我们麻木的神经突然间苏醒,去为下一场的彩排而努力。”
他接着说:“你是唯一的女孩,因为你的身上还散发着这世上已经仅存不多的单纯和洁白,你已经让我痴迷,让我有了一种回归自我的原始感动,正如你的文字一样,你散发着经久不灭的魅力,促使着我在为你而歌唱,为你而产生服从。”
我推开了他可怕的手,转身逃进了黑夜,一时间,我不知如何面对一个如此有耐性、有温性的男人,说他是一个情场老手,不过分,因为他的表演才华似乎能令所有的女孩子臣服;说他是个感情专一的情种,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的眼里分明闪现着感动的眼泪,还有那可怕的神态,分明是经历过后的伤痛体现、大灾大难之后的幡然悔悟。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了住所,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他的人却不知去向,桌上放着一封信,信下压着那首《只是一朵茉莉开》的单曲,信上这样写道:我走了,去寻找梦中的天堂。感谢你几天来的悉心照顾,是你的执着感染了我,我已经决定丢掉过往的浮沉,重新面对新的生活,为了音乐,为了梦中的你,我只有选择奋斗。
我坐在桌前,深深地为一个男人的失去而悲哀,只是几个夜晚,我已经憔悴不堪,这世上能让我消瘦的人能有几个,恐怕花开过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那春天已经消逝在远方。
几天过后,紫艳大包小包的回来啦,我对她说:“你那个男人已经走了,是不是去找你啦!”她对我说:“从我走那天起,我就已经把他给丢了,感情就这么回事,别太当真,否则太累啦!我告诉你,过两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学绘画的,大胡须,人高马大的,绝对与你般配。”
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录音机里播放着那首《只是一朵茉莉开》,有泪水从脸颊无声地划落。
原来,爱情只不过是一场烟花,一阵灿烂过后,就是长时间的黑暗和沉默,我渴望那烟花燃烧的刹那,虽然只在我的生命里有过一次,但仅仅一次,就令我颤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