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居道士看着也就三十多岁,脸上挂着两缕络腮胡。
六居道士给林小牛看了病,但具体是要怎么解决,我也没在场,不得而知。但下午他到我家,想来,也许要治林小牛,还得和我家有关系。
他一眼看到我奶奶灵棚子里除了丧盆子以外,啥也没有。
登时白了我爸一眼,道:“先人生你养你,怎么去世之后,连个长明灯都没点?”
我猜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爸被他骂的面红耳赤,连忙点头哈腰,道:“道长有什么吩咐,我都照办!”
“这不是我吩咐,是你做儿女的应尽的本份!”六居道士又白了我爹一眼。之后吩咐他给我奶点个长明灯,长明灯直到出灵之前都不能熄灭。再准备五个馒头,四矮一高摆在供桌上。准备一碗倒头的高粱米饭,上面要插上两根红色的筷子。
他说的有板有眼,意思是,馒头和高粱米饭是给阴灵吃的,这长明灯是给刚入阴的阴灵点灯,照亮阴间的路,免于迷蒙。
之后这六居道士掐指一算,道:“三日后出灵,属蛇属鸡属猴的,在出灵的时候避开,这三个属相与老太太犯冲。免得冲撞了阴灵。”
我妈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听闻六居道士这般说,扯着大嗓门子嚷嚷:“这得躲到哪去啊?我就是属鸡的。”
转眼,她对我爸说道:“那天我回娘家吧。”
六居道士都没正眼瞧我妈,道:“至亲戴孝,可以近前。”
“啊,哈哈,你瞅瞅,给我吓够呛,我还以为我不能亲自送我妈了呢。”我妈一阵打马虎眼,又是笑又是抹泪。
六居道士转眼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吓了我一跳,他那眼神极其的怪异,不是他的眼神怪异,而是他似乎觉得我怪异。
我向后躲了几步,下意识的害怕他,但又说不清楚哪里害怕,他分明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徒。
“这孩子,是你生的?”六居道士转眼问我妈。
“啊,这是我儿子。”我妈迟疑一下。
“生日时辰说来我听。”
“是89年……”我妈刚说出一半,我姑拿着花手绢从屋里出来,连笑带唱的,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而去。
而六居道士并未在意我姑,若有所思的叨咕着:“是己巳年?”
我姑那一阵吟唱之后,我妈问六居道士:“道长,这孩子咋滴了?你看出啥了?”
“看面相不错。”
“那我闺女呢?”我妈一听,把我妹从屋里拉出来,满脸堆笑的问道:“道长给看看,命咋样?是不是大富大贵的命?”
“她啊!看不出来。”六居道士瞥了我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村里的妇女向来喜欢算命摇卦,我妈起了个头,立马一群人把六居道士围住,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我妈也挤不进人群,挺失落的带着我妹回屋里了。
还有一件事,我妈抱回来那个大乌龟,我一直挺好奇,当时年龄太小,对小动物充满了好奇。
我进了猪圈,那股子刺鼻的猪屎味直呛眼睛,那只大乌龟缩着脖子趴在角落里,几头猪正在另一边睡午觉。
我趴在乌龟旁边瞅了瞅,瞅到它脑袋脖子缩在壳子里,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很亮。我顿时很喜欢,这玩意比蛤蟆有意思多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从猪圈里搬出来,又打了一盆水把它腹部的猪屎冲干净。
那家伙慢慢腾腾的把脑瓜子探出来,盯着我瞅了半天,恍惚之间,我觉得它的视力很好,肯定看到我了。
我在菜园子里摘了一片大白菜,这乌龟似乎是野生的,宁死就是不吃。
捣鼓半天,它依旧缩着脖儿,我坐在它壳子上,****呵呵的感觉自己有了个宝物。
没过多大一阵,我妈从屋里出来,破口大骂:“小浩啊,你个瘟死的崽子,你把它搬出来嘎哈呀?”
我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心想我看看这乌龟也有错了?
我妈踢了我一脚,抱起乌龟又要扔进猪圈里,在我家里忙前忙后的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惊讶道:“呀!这个王八岁数可不小了。”
“桃儿他妈,你在哪整的?是不是在水库捡的?”
我妈含糊其辞:“我娘家人送的。人家老刘家花钱买的。”
那些妇女叹道:“刘家屯就是有钱呐,这么大个王八也能送,真是阔气。”
众妇女长吁短叹一阵,也就散了,随之也到了晚饭时间,那时候谁家死人了,村里每户都会掏十块二十块钱,叫随礼。
或者拎一筐鸡蛋什么的,当作份子钱,办丧事的家里也会做顿饭,招待这些人。
我妈炖了个大白菜炖干豆腐、拍黄瓜、炒辣椒、还有油炸花生米,由于办丧事不宜吃肉,所以这些菜也挺素淡。
在院里开了三桌,坐不上座位的还捧着饭碗在一边站着吃,当然了,六居道士是属于上上客,坐在我爸旁边。
吃了几口,六居道士忽然脸色一凛,莫名其妙的急声道:“都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