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说她愿意守在一个哪怕狭小的屋子里,只要能嗅到他的味道,她愿意独守一份空寂,24小时全部都用来等他,她也不在意。
小米说:“我多希望,我能和他在属于我们的巢里永远地相爱,相爱到永远!”
然而,永远有多远?
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那个傍晚被淅沥的小雨搅扰得心神不宁。黄昏,带着几分羞涩的晦暗,把最后一丝明亮掩盖得阴郁深沉。小米走在蒙雾一样的雨里,穿过长长的雨巷去看他,小米看到他的窗子透出了灯光,温暖的灯光,让小米的心倏地热乎起来。她想到了他宽阔的胸膛,想到了他浓密的胡茬子,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的一切是那么让她着迷,让她忘我……
小米把一个湿漉漉的自己塞到他暖暖的怀抱里。他吻了她。小米拥着他的脖子,任由他轻柔的手指触摸她冰凉的身体。那一刻除了渴望,小米说她别无所求。
小米讲到这里的时候冲安白笑了笑,笑得有点拘谨,有点尴尬。她问安白:“我是不是很卑贱?”安白没有回答,安白多多少少能猜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并不圆满。安白手捧着咖啡的杯子小心地问了一句:“他很爱你吧?”
“我不知道。”小米说。
“那你爱他什么?又凭什么死心塌地地爱他?”安白不解地追问小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他怎么样,我就是爱他。哪怕我死了,在坟墓里,只要他的一声召唤,我都会生出力量爬起来!”这是小米对安白的回答。
那天的雨下得优柔寡断,让看上去的美好和浪漫背后暗藏了一种冥冥的危机。
他的手机响了,就在他们彼此缠绵的时候,打乱了两个人粗拙的喘息。小米瞭了一眼手机,又看见他愣了一下的表情。他握着电话屏住了呼吸。良久……电话里的一曲终了,他没有接。是女人的直觉让小米问了一句:“谁的电话?”面对小米,他的眼神开始游离。
神情恍惚的他突然语无伦次地答了一句:“啊?不知道呢。”
小米固执地说:“来电显上明明写着名字,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无处躲闪,倒也坦白地告诉了小米,是董雅的电话。
小米突然愣住了,因为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来电显上显示“东亚”……
小米没再说一句话,眼泪一串一串地淌下来……董雅,“东亚”……
小米流着眼泪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关于他和董雅的种种传说……
安白握着冰凉的咖啡问小米:“后来呢?”
后来……
小米说,爱情是价值连城的白瓷瓶,因为太珍贵,所以不敢碰,所以不能蒙上岁月的垢。一旦脏了,连擦拭的勇气也没有。
小米告诉自己离开他。不管他和董雅是怎么样的关系,也不管为什么董雅变成了“东亚”,还需要他解释什么呢?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的名字故意用两个谐音字存成男人的名字,还用得着解释吗?凡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东西,里面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米说,她也想就像什么也没看到那样继续好好爱他,依然渴望着做他的妻子,可是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出现的不是董雅这个女人,而是“东亚”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像个鬼魅的影子,也像个无法愈合的疤,让她总想问问自己,一个人到底可以多大度,能够允许自己爱的人心里还装着一个“她”。
小米说离开的时候很干脆。没有吵闹,没有歇斯底里地咆哮,因为还爱着他,只是再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爱情防盗扣
梅子呼哧带喘跑进来时,我正在吃饭。她跨进门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句:“妈,我爸就在粱婶家床上歪着,你还有心思吃?”我正夹菜的手一抖,几叶油菜落在了桌子上。梅子说:“妈,你去把我爸拖回来!”我没动,把菜叶重新夹起来送到嘴里,嚼着。梅子一跺脚,含着泪花摔门而去。
夜沉了。梅子她爸回来了,后面跟着梅子。我问:“吃了吗?”梅子白了我一眼:“你除了吃还能不能想点别的?”我笑了,看着梅子她爸。她爸一愣,继而底气十足地说:“吃了,四个菜。”我说:“她粱婶那人真好!”真的真好!她爸就愣眉愣眼地看着我。我笑着,铺好一床被子说:“洗洗睡吧。”
梅子在哭,梅子说:“妈,你怎么这么窝囊?”我吻梅子的额头,摸她的长头发,关了灯。
夜更沉了,我听到梅子和他爸的鼾声,推门走了出去。她粱婶家的灯灭着。我轻轻地叩响门,怕吓到屋里那个单身的女人。屋里怯懦地问了一句:“谁啊?”我说:“粱嫂,我是彩菊。”灯亮了,门开了。借着灯光看到粱嫂的脸子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这么晚来?有事儿?”
“嗯!替梅子向你道歉,梅子今天来你这儿喊她爸又嚷嚷你了吧?她还是孩子,你别记恨她!”
粱嫂的脸唰就红了,一言不发。
“粱嫂,我今天来是有事求你的,你是好女人,喜欢梅子她爸,你们两情相悦,我看着高兴!”粱嫂的眼睛顿时就圆了,她颤颤地叫了一声:“彩菊……”我挥手,示意她听我说。“粱嫂,如果不是看着你人好,今天这话就是憋到死我也不会和你说的。”我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我揣了多日的纸,递到粱嫂的眼前。粱嫂看着纸上的字,脸一点一点变成了土灰色。我说:“粱嫂,看清楚了吧,这就是我成全你们的原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对梅子好。”我说完一只手捂着嘴巴哭着钻进夜色里。
梅子和她爸还在睡。我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装在一个旅行箱里。把那张刚刚给粱嫂看过的纸夹在一叠红色的钞票里,丢在梅子她爸的枕边。我看着梅子她爸的脸,那张英俊的我拥有了14年的脸,我不舍得轻易放下。他侧翻了一下身子,我百般不舍地拎起旅行箱走出了家门,走在茫茫夜色里。
躲在车站的一个座椅里,眼见天边泛白。这会儿梅子她爸该醒了,醒了该会看到那叠醒目的红票子,乐滋滋地抓起钞票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纸,然后惊愕地发现我已经不见了,接着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我捏着一张车票,眼睛盯着车站门口的位置。
天微微亮,一个熟悉的身影扑进车站。我遂站起身来,混在长长的检票队伍里,低着头缓缓地移动脚步。他从后面喘着粗气跑过来,从人群中拽出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切都来得及,我们回去!”我摇着头,泪水禁不住地流了出来。我说:“以后和粱嫂好好过日子吧,要对梅子好!”他哭了:“别胡说,我谁也不要,就要你好好的。”他拖着旅行箱拥着我的肩走出车站。我把那张车票攥在手心里揉成团丢在身后。
我给医生打了一个电话,预约第二天去查身体。
是梅子她爸陪我去的。一切检查完毕,梅子她爸把那天我夹在钞票里丢在他枕边的那张纸摊在医生面前。医生说:“是的,肝癌,最多活半年,超过这个期限就是爱的奇迹。”梅子她爸哭了。
梅子她爸对我越来越好,每每去复查,医生都说,要出现奇迹。
许多年过去以后,我依然活着,挽着梅子她爸的手臂我们散步在海边。我告诉他我撒了谎,是为了这个家。梅子她爸看了我好久。“我早就知道了。”他说。
伴儿
我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却从来侍弄不好它们。总是莫名其妙就死了或者枯黄了,也不长大,就那么含在那里,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张太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养出那么娇艳的花。她黑黑的一张脸满是老年斑,背弓着。一张口你不侧耳听,无法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有点大舌头。
她是临街老李的保姆,从15年前一直到现在,伺候着老李。很久以前,总能隔着一条街看到老李在院子当中支上一张桌子,摆上棋盘,散步的老人三三两两围上来,他们一玩就是一个上午或是一整天。
现在,再望过那条街,那院子清冷了许多。老李病得很严重,下不了床,尤不能提象棋,一提起象棋,老李就会走火入魔,一个人躺在床上飞象跳马拱小卒,叨咕起来没完没了。张太附和他:“你赢了,将死我了,行了你赢了,你已经将死我了。”老李常常在听到张太这样说完后,乖乖地躺在枕头上,带着满足的笑睡去。
老李睡了,张太就把窗台上的花一盆一盆搬出来,摆在房门两旁,一点一点地浇水,一片一片地擦拭叶子。我总能站在玻璃窗前看见她对着一盆花待上良久。
她的花格外的艳,总想向她取点经。一个下午,她正在院子对着那些花安静地坐着,我推开了她的小铁门。
是我开门的声音太大惊醒了睡着的老李,我听见屋子里传来哭声:“别走!别走!”
张太陡然一站:“我在呢,在呢。”我尾随她进了那间小屋子。她爬上炕角,摸起一块毛巾沾去老李的眼泪,把他重卧在枕头里。老李又睡了,她坐在他的枕边抓起小蒲扇,悠悠地给他扇着风。“取经?哪有什么秘籍呦!只要你有爱心。对花也好,对人也好要有爱心。”她轻轻地扇着风,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房子要拆了。她看起来有点语无伦次,刚刚还在说花,这会儿又说房子。“拆了我就得走了。”
“去哪?我听出她的话里有一丝凄凉。”
“我一生无儿无女我能去哪呢?”她陷入一种茫然。
“那老李呢?”我问。
“房子一拆,他的儿子就接走他了。我这个保姆就干到头了,也要找个地方养老了……”她手中扇动的扇子慢慢地停了。
15年,是有感情的,分开了会想念吧?我扫了一眼炕上,看见张太的行李挨着老李的铺盖挤在一张狭小的炕上。
“不想!想人家干什么?不想!”张太仰起脸看着屋顶笑了,嘴角轻轻一翘。
“我想!别走!老李又醒了。”又哭了。翻动着身子。
……
临街的房子到底是拆了。
那天,我站在窗前看到老李被他的儿子接走了。张太拎着浇花的喷壶进进出出,一遍一遍地浇花,从早晨一直到中午。
她看见我时朝我挥挥手,我走过去,站在她的大门口听她说:“都送给你吧,我也要走了!”
去哪?我感觉心口有点堵,闷得难受。
搬走吧!她扬了扬手,转身进了屋子。
……
张太送我的花开在我的阳台上,我学着她的样子侍弄着它们,她说过,要有爱心。花开得很好。
只是对着花我总会想,张太是不是正坐在某扇门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一盆花,满脑子全是老李。
剃须刀
迄今为止,梅子买过两次剃须刀。
梅子喜欢胡子。男人的下巴上青青的一片,像冒出的笋尖,梅子幻想着摸上去,痒痒地刺着手心。
第一次给爱人买剃须刀的时候,他们才刚刚恋爱。恋人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去看梅子。那是个早春,上午还是蒙蒙细雨,晚上却飘起了雪。梅子赶到车站去接他,他敞开大衣把梅子裹进去。抬眼看他的时候,脸颊就触到了他的胡子。那些小笋尖已然冒出了两三天,毫不客气地扎疼梅子柔软的肌肤。梅子知道那是他乘了两天火车的结果。
那个雨夹雪的天气里,梅子想送他一把电动剃须刀的想法,还源于梅子的一点私心——他每天刮胡子的时候,用梅子买的剃须刀就像看到梅子一样。
记忆里,那把剃须刀是红色的,上面还粘着一块镜片。他很喜欢,尽管梅子只花了八元钱。
那把剃须刀他一直用了五年。
五年后,它被他们的儿子摔掉了上面的镜片,变得很难看,也停止转动了。他很心疼,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屉里。梅子几次要扔掉它,爱人都执意在抽屉里留一个角落给它。
搬新家的时候,梅子背着爱人把它送给了垃圾桶。爱人很惋惜地对梅子说:“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多年后梅子却背叛了爱人,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又逢那样的早春,依然飘着雨,偶尔舞动成雪花。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来看梅子,梅子想送一件礼物给他,梅子突然想送剃须刀,因为她觉得剃须刀就像自己的手,可以每天摸着男人的下巴,爱抚着他,会让他想起她。
梅子在风雨交加的时候匆匆跑下楼去,一连跑了三家超市,花了208元才买到满意的一款。急着往回赶的时候,梅子一跤摔在了雪水里,透骨的冰冷瞬间钻进毛衣的缝隙,在皮肤上疯狂地触摸着,像一把游离的匕首。手掌被沙粒划开一道口子,渗出几滴鲜血。还好,剃须刀外面包着包装盒,包装盒外面套着购物袋,完好无损。
情人的电话在梅子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打过来,去不了了,老婆约了客人。梅子说:“我一直在等你。”电话里说:“别发神经了,老婆都发话了我还有什么心情。”梅子流下眼泪,把那把剃须刀装进自己的包里。
爱人无意中从梅子的包里看到了那把剃须刀,他惊异地尖叫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他说:“剃须刀就像老婆。用老婆买的剃须刀,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老婆的体贴!”
剃须刀像老婆,情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大滴的眼泪从梅子的脸颊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病中记录一
去年的7月份,我得了一场病,加之低血压、贫血导致整个人轻飘飘的,每天只想着睡觉,想24小时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老公每天下班回来,总是劝我出去走走,我不去,他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夹上一个小垫子,说走累了就让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歇一会儿。
他像牵着小孩一样牵着我的手,沿着家门口的路向南拐向有着一坛一坛粉色花朵的地方。他说,那里安静,还有鲜花陪伴,心情会好些。我累了,他又牵着我折返回来,在一处静且净的台阶上,铺上垫子,让我靠着他的肩膀,坐下来。
我和老公结婚十年了,平时我们两个逛街,他也总拉着我的手,让我走在他的左边。我有时会调侃他:“都老夫老妻啦,还拉着手逛街,不怕人笑话?”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笑话咋办?你那么让人不放心,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