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可安不知死活骂着,柏翊潼一句一句听着。
柏翊潼本想着阮可安会有个骂完了说够了的时候,偏偏她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柏翊潼的耐心与怜悯快要耗尽,更是激起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新仇旧恨,于是抬手,几个拿大刀的弟兄便凑到阮可安跟前,人人打开一半衣服继而一手一枪,稳稳对准阮可安。
这枪的数量,就算是有幸不死也会变成马蜂窝,阮可安紧张咽咽口水住了嘴。
“两年前我们对峙,你用你的计谋,我用我的枪,两年后我们再见面,你依旧用你的计谋,而我依旧用我的枪,只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如曾经一样被你的小把戏骗到,而且我的枪也增加了许多的数量,这样算来,阮可安,你根本就是退步啊。”柏翊潼声音沙哑,但是听得出来笑中的恶意。
“哪又怎样,得到卓予韬的人是我不是你,不管你比我进步多少,你就是输!”阮可安恶狠狠回答。
“卓予韬是什么,阮可安,你还真的看起他,既然这样,”柏翊潼懒得同她在争执下去,挥挥手便同他们吩咐,“你们谁都不许动她,把她捆紧了带去后院,让她好好看着那个男人被你们收拾,那个男人可是她的全部。”
那些土匪轮流吃了饭在天亮以前就离开了。
他们没有杀卓予韬,没有对阮可安做特别的事,只是按着柏翊潼的指示,捆了嘴中塞得严严实实的阮可安,让她看着卓予韬被他们一个个踢打的整个过程。
待他们离开,阮可安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绳子磨断去掉,费了好大劲儿将浑身是伤的卓予韬挪上床,赶紧去请了大夫。
那些人离开之前有交代,说是若她泄露关于他们半点信息就彻底要他们的命,所以阮可安也只敢说是卓予韬是上山砍柴不小心自己摔的。
年老的大夫一眼就看出卓予韬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但听阮可安这般掩饰,料想是他们在外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家追上门了,便也识时务并没有多问,只是尽心开了药并同阮可安交代了饮食注意事项,然后便在牵着孩子手的阮可安的千恩万谢声中离开了。
皮肉伤骨头伤都有,那些人下手根本没有留情,或者说,指使他们的柏翊潼,根本就没有留情。
阮可安的心中,一瞬间就有了恨意。
卓予韬现在这样,他们自然是走不了了。
这两年本就没攒下多少钱,卓予韬这一伤,便更没有多少了。
昏迷中卓予韬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空地,大雾茫茫,他并不知道路但就一直向前走着,然后,就看到了一堆人围着什么,他上前,惊诧看到人群当中竟是穿着大红色喜服的自己和同样一身红色的阮可安,他四处张望,就见四周围着的人群脸上没有喜庆只有别扭,然后就看到了柏翊潼。
柏翊潼是人群中唯一笑着的人,笑得卖力,拍手祝贺也卖力,接着,她的脸上,就流了泪。然后,卓予韬就见她上了台,带着笑同台上人认真辩论:“哎,王副官,这可是你的不对,这新郎新娘你介绍的精简也就罢了,怎么连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话都不喊就急着让他们入洞房,怎么你比新郎还着急啊?”
眼前的她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空旷。
这是,自己那日与阮可安成亲的情景。
她在流泪。
全是因为自己。
卓予韬一惊,整个人一抽,就清醒了。
虽然老大夫说是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天一夜的昏迷着实把阮可安吓得够呛,如今见他醒了,阮可安哭着就扑住了他。
卓予韬看了一眼身上的人,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也记起了后来阮可安刻薄难听的咒骂,这两年来与阮可安朝夕相处,虽然知道她的个性并不如从前大学时期的温婉知性,但是真的没有料到她竟会那样难听的话骂人,心中不由嫌弃厌恶,于是推开他转了头:“你怎么在这里,潼潼呢?”
实在不敢相信与自己一同以夫妻名义生活了两年的男人被那个女人派的人狠狠修理过后睁眼竟是这样的反应,阮可安忍住心中不悦,起身摸了他的脑袋,为两人都找了台下:“睡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
“怎么行,你现在身上有伤——”
“我在梦中见到她了,她在笑着流泪,是在我们成亲的时候,”卓予韬开口,而后扭头看了停了脚步的阮可安,低声道,“可安,我们之间,结束了。”
前一句还可以用被打傻了的借口来骗人骗己,后一句,后一句算什么!阮可安忍不住心中愤怒,立马转身用手指了他:“结束,为什么结束!卓予韬你是有病吧,就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你竟然还念着她!”
卓予韬缓缓起身靠下,并没有因为她的激动而激动,只是极慢地说:“可安,我错了。”
阮可安情绪激动:“错了,你错了什么?”
“我是曾经爱过你,但是两年前,我就已经不爱了。”
宛若晴天霹雳,阮可安一下子便被震傻。
“离开部队很久,我一直试图找到原因,找到我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的原因,除了我个人的犹豫迟疑,我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咎给了命运,我以为我们能再次相遇是命,我以为我与潼潼不能在一起是命,可倘若命该如此,我与潼潼的再次相遇要该怎么说,这一梦我梦到她了,我看到在我们大喜的日子,她站在人群中——”
“你忘了她是怎么当众羞辱我的吗!”阮可安愤怒打断。
“那是我的错,那个时候看到你成了那个样子,我没有办法不管,我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而她作为我的未婚妻,已经给我了足够的忍耐和包容——”
“够了我不听,你不要说下去了!”阮可安恨恨打断他的话,而后长舒口气,硬压了火气转身离开,“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我只当你在说梦话,战争快要打到镇子上了,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带滔滔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卓予韬依旧说得慢,但是坚定:“你带着滔滔走吧,我不会走,我要去找潼潼。”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一连三遍,一遍比一遍语气更重,一遍比一遍更恶毒如诅咒。
附近有好几个山头,听说土匪们平时就在那里面,卓予韬想着等自己好些了,就去找柏翊潼,然而没想到的是,柏翊潼的男人,先找来了。
三天后快到中午的时候,卓予韬在屋中喝药,阮可安出去打水,滔滔一个人在院中玩,等到卓予韬出房间放碗时阮可安刚好打水回来,然后两人赫然发现,院中地上只留下滔滔的一件小衣服,衣服下面有一封信,信上说,说是他们的大哥和大嫂想请卓予韬一家人去听听小曲儿,先把孩子接走,晚上再来接他们夫妇。
最近镇上平静,并没有再发生凭空冒出来的炸弹炸死人或者其他,镇上的人以为危险就此过去,刚收拾好的行李就又散了开,继续照常过日子。
这镇子素来连个偷儿都没有,更何况是绑架,况且他们夫妻向来待人和气,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那么这大哥和大嫂,能想到唯一的可能,也只有柏翊潼和她男人了。
可是那天晚上他们明明说了只要东西和吃饭,之后不会伤害他们并且今后都不会出现,但是之后,他们不但将卓予韬打得浑身是伤甚至还不到十天就又再次出现并绑走了滔滔。阮可安视滔滔为生命,就算她猜到背后主使是柏翊潼,此时,也不敢随意开口骂了,她怕隔墙有耳会对滔滔不利。
卓予韬却莫名兴奋,因为可以再见到柏翊潼,阮可安焦急着要确认滔滔平安无事,两人各怀心事一同忐忑等到半夜,果然有人,敲响了他们的门。
门口站着的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扛着个麻袋,见她们开门便扔到了地上,袋中物形状大小都像个孩子,阮可安迅速跑过去打开确认,与此同时,五人中最人高马大的那个男人一伸手,便将另一个麻袋将卓予韬套上捆好扛起。
被扔在地上的麻袋中装的果然是滔滔,见得他只是被绑,口中被塞了东西,身上并没有受伤,阮可安也就放了心,回头,只见那最高最胖的人肩上多了一个更大装了实的麻袋,阮可安心生奇怪刚要开口,那五人中个头儿最矮的已先开了口:“我们大哥和大嫂临时改了主意,不想请你和你家孩子了,只请你家男人一个,放心,天亮之前,我们肯定给他送回来。”
纵使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阮可安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卓予韬带走。
不管怎样,柏翊潼的心中肯定还是卓予韬,否则不会再来这么一出,既然心中有他,不管是爱是狠,她都肯定不能让他死,只要不死就好,况且那人离开之前也保证说了天亮之前一定会将他送回来,既然如此,就不会死,就不会不回来,既然这样,便没有什么太要担心的了。阮可安彻夜这般安慰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害怕,上一次让人将他殴打至此,这一次,又不知他们会想出什么法子怎样折磨他。
胆颤心惊过了三个时辰,那五个人果然将卓予韬送回。
只不过送回来的卓予韬是昏迷状态,而他的右臂,自手腕起,只剩下层层红色纱布绕着的一个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