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灵魂哟,再没有比你更仁爱、更丰满、更博大的灵魂!过去和未来之交汇,还有比你更切近的地方吗?
哦,我的灵魂哟,我已给你一切,现在我的两手已空无一物!现在你微笑而忧郁地对我说:“我们中谁当受感谢呢?”
给予者不是因为接受者已接受而当感谢的吗?贻赠不就是一种需要吗?接受不就是慈悲吗?
哦,我的灵魂哟,我懂得了你的忧郁之微笑:现在你的过盛的丰裕张开了渴望的两手了!
你的富裕眺望着暴怒的大海,寻觅而且期待:过盛的丰裕之渴望从你的眼光之微笑的天空中眺望!
真的,哦,我的灵魂哟,谁能看见你的微笑而不流泪?在你的过盛的慈爱的微笑中,天使们也会流泪。
你的慈爱,你的过盛的慈爱不会悲哀,也不啜泣。哦,我的灵魂哟,但你的微笑,渴望着眼泪,你的微颤的嘴唇渴望着呜咽。
“一切的啜泣不都是怀怨吗?一切的怀怨不都是控诉吗!”你如是对自己说;哦,我的灵魂哟,因此你宁肯微笑而不倾泻了你的悲哀——
不在迸涌的眼泪中倾泻了所有关于你的丰满之悲哀,所有关于葡萄的收获者和收获刀之渴望!
哦,我的灵魂哟,你不啜泣,也不在眼泪之中倾泻了你的紫色的悲哀,甚至于你不能不唱歌!看那!我自己笑了,我对你说着这预言:
你不能不高声地唱歌,直到一切大海都平静而倾听着你的渴望——
直到,在平静而渴望的海上,小舟漂动了,这金色的奇迹,在金光的周围一切善恶和奇异的东西跳舞着——
一切大动物和小动物和一切有着轻捷的奇异的足可以在蓝绒色海上跳舞的。
直到他们都向着金色的奇迹,这自由意志之小舟及其支配者!但这个支配者就是收获葡萄者,他持着金刚石的收获刀期待着。
哦,我的灵魂哟,这无名者就是你的伟大的救济者,只有未来之歌才能最先发见了他的名字!真的,你的呼唤已经有着未来之歌的芳香了。
你已经在炽热而梦想,你已经焦渴地饮着一切幽深的,回响的,安慰之泉水,你的忧郁已经憩息在未来之歌的祝福里!
哦,我的灵魂哟,现在我给你一切,甚至于我的最后的。我给你,我的两手已空无一物——看啊,我吩咐你歌唱,那就是我所有的最后的赠礼。
我吩咐你唱歌——现在说吧,我们两人谁当感谢?但最好还是为我唱歌,哦,我的灵魂哟,为我唱歌,让我感谢你吧!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慧心禅语:
灵魂,多么奇妙的词,当你用你的所有身心为它安插一双翅膀的时候,它便可以带上你的自由意志翱翔于苍穹。当然,这个自由意志也将不会是普通的、狭隘的自由,而是一种被升华和理解的自由。因为在你决心将你的所有给予灵魂的过程中,你已经获得了超然的智慧。
悲观·执著·超脱——周国平
我相信,每个正常的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点悲观主义,一生中有些时候难免会受人生虚无的飘忽感的侵袭。区别在于,有的人被悲观主义的阴影笼罩住了,失却了行动的力量;有的人则以行动抵御悲观主义,为生命争得了或大或小的地盘。悲观主义在理论上是驳不倒的,但生命的实践能消除它的毒害。
最凄凉的不是失败者的哀鸣,而是成功者的悲叹。在失败者心目中,人间尚有值得追求的东西:成功。但获得成功仍然悲观的人,他的一切幻想都破灭了,他已经无可追求。失败者仅仅悲叹自己的身世;成功者若悲叹,必是悲叹整个人生。
我相信一切深刻的灵魂都蕴藏着悲观。当然,真正深刻的灵魂绝不会沉溺于悲观。悲观本源于爱,为了爱又竭力与悲观抗争,反倒有了超乎常人的创造。不过,深刻更在于,无论获得多大成功,也消除不了内心蕴藏的悲观,因而终能以超脱的眼光看待这成功。如果一种悲观可以轻易被外在的成功打消,我敢断定那不是悲观,而只是肤浅的烦恼。
执著是惑,悲观何尝不是惑?因为看破红尘而绝望、厌世乃至轻生,骨子里还是太执著,看不破,把红尘看得太重。这就好像一个热恋者急忙逃离不爱他的心上人一样。真正的悟者则能够从看破红尘获得一种眼光和睿智,使他身在红尘也不被红尘所惑,入世仍保持着超脱的心境。假定他是那个热恋者,那么现在他已经从热恋中解脱出来,对于不爱他的心上人既非苦苦纠缠,亦非远远躲避,而是可以平静地和她见面了。
古往今来,尽管人生虚无的悲论如缕不绝,可是劝人执著人生爱惜光阴的教诲更是谆谆在耳。两相比较,执著当然比悲观明智得多。悲观主义是一条绝路,冥思苦想人生的虚无,想一辈子也还是那么一回事,绝不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反而窒息了生命的乐趣。不如把这个虚无放到括号里,集中精力做好人生的正面文章。
我们不妨站到上帝的位置上看自己的尘世遭遇,但是,我们永远是凡人而不是上帝。所以,每一个人的尘世遭遇对于他自己仍然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当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时,那把我们绊倒的物体同时也把我们支撑。我们不得不抓牢它们,为了不让自己在完全的空无中行走。
在无穷岁月中,王朝更替只是过眼烟云,千秋功业只是断碑残铭。此种认识,既可开阔胸怀,造就豪杰,也可消沉意志,培育弱者——看破红尘的后果是因人而异的。
我们不妨眷恋生命,执著人生,但同时也要像蒙田说的那样,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和人生告别。入世再深,也不忘它的限度。这样一种执著有悲观垫底,就不会走向贪婪。有悲观垫底的执著,实际上是一种超脱。
超脱是悲观和执著两者激烈冲突的结果,又是两者的和解。我心中有悲观,也有执著。我愈执著,就愈悲观,愈悲观,就愈无法执著,陷入了二律背反。我干脆把自己分裂为二,看透那个执著的我是非我,任他去执著。执著没有悲观牵着,便可放手执著。悲观放弃执著,也就成了超脱。不仅把财产、权力、名声之类看做身外之物,而且把这个终有一死的“我”也看做身外之物,如此才有真正的超脱。
由于只有一个人生,颓废者因此把它看做零,堕入悲观的深渊;执迷者又因此把它看做全,激起占有的热望,两者均未得智慧的真髓。智慧是在两者之间,确切地说,是包容了两者又超乎两者之上。人生既是零,又是全,是零和全的统一。用全否定零,以反抗虚无;又用零否定全,以约束贪欲,智慧仿走着这螺旋形的路。
一个人热爱人生便不能不执著,洞察人生真相便不能不悲观,两者激烈冲突又达成和解的结果就是超脱。所以,超脱实质上是一种有悲观约束的执著,有执著约束的悲观。仔细分析起来,其中始终包含着悲观和执著两种因素,只是两者之间已经形成一种恰当的关系,不再趋于一端罢了。我不相信世上有一劳永逸彻悟人生的“无上觉者”,如果有,他也业已涅槃成佛,不属于这个活人的世界了。
慧心禅语:
超脱是人生的一种大境界,要想超脱,必然是要有超脱的动机,那就是对于尘世中事物的反应,即悲观与执著。当你开始思考人生和生命的话题时,你的灵魂中已经蕴藏着悲观,如果你的悲观放弃了执著,那么你就是超脱了,或者说涅槃。
因而,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不论何时,都要告诫自己,这是自然的规律,睿智的选择就是面对并且接受,进而想办法解决,之后放下。这个过程也是解脱烦恼的过程,解脱烦恼之时,就是你获得自由之日。
尼僧的生活世界——洪丕谟
1987年年尾,我的书法弟子——灵岩山的常定小比丘来我家辞别,因为他受美国纽约佛学研究会的邀请,将去那里盘桓一个时期。同来的,还有他父亲和两个头皮青青、穿着“七衣” 的年轻小比丘尼。平时和尚接触多了,可比丘尼来家还是第一次,便顿时感到新鲜起来。
一番寒暄以后,得知她们才二十出头,都已从佛学院尼众班毕业。一个戴眼镜的叫洪辉,另一个长条子的叫光真,其中光真修眉杏眼,瓜子脸儿。现都在扬州高旻寺医务室里,跟着老师边学针灸边行医。看着她们活泼可爱、伶俐聪明的样子,真搞不懂她们为什么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削发为尼,看破了红尘。虽说我也深知寺庵清静,可以远离人间的无尽烦恼,可毕竟也“看破”得太早了点。然而可喜的是,当今宗教信仰自由,老比丘尼后继无人的忧虑可以束之高阁了。
在佛教中,男子出家为僧的,梵语叫做比丘,又叫苾刍,女子出家为尼,梵语叫做比丘尼,又叫尼僧,也叫女僧,或叫尼众,俗称尼姑。虽然早在汉明帝时,已经有了阳城侯刘峻女儿出家的事,但作为“尼姑”俗称的出现,则还是东晋妇女阿藩出家时的事了。后来何充又把自己家里的住宅捐献给尼姑居住,才始有了“尼寺”(庵)。《新唐书·艺文志》著录有僧宝唱写的《比丘尼传》四卷,这恐怕是我国最早的一本比丘尼传记了。
按照我国佛教制度,对于出家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的僧尼,有“比丘、沙弥、比丘尼、沙弥尼、式叉摩那”“五众”的说法。其中男子孩提时就出家的,可以拜一个比丘做老师,定期在佛前举行剃度仪式,换上僧服,然后经过短期修学,求受十戒,称为沙弥。待到过了二十岁再受二百五十条具足戒,方才成为比丘。同样,女孩儿家出家初受十戒,称为沙弥尼,此后直到长大受三百四十八条具足戒,才能正式成为比丘尼。这些戒律,说简单些,就是要“严格遵守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饮酒及不非时食(过午不食)、不涂香装饰、不自歌舞也不观听歌舞、不坐卧高广床位、不接受金银象马等财宝,除衣、钵、剃刀、滤水囊、缝衣针等必须用品外不蓄私财,不做买卖,不算命看相,不诈示神奇,不禁闭、掠夺和威吓他人等等及其他戒律。平时昼夜六时(晨朝、日中、日没为昼三时,初夜、中夜、后夜为夜三时)中除一定时间睡眠、托钵、饮食、洒扫、挑水外,其余时间都应当精勤地用在学修方面”(赵朴初《佛教常识答问》)。
在古代,男女出家做僧做尼,还必须要经过政府批准和考试,受戒时才能领取政府和寺庙所发的证书——度牒和戒牒。然后僧尼带着度牒戒牒,才能有资格出外游方、挂单(临时寄宿),才能有资格到其他寺院里去参学和居住。
平时尼众住在庵里过着集体生活,对于种种必须遵守的清规戒律和宗教礼节,都是在受戒期间陆续学到的。平时每年农四月半到七月半的九十天里,是僧尼们集中学习佛经的日子,称为安居。如果逢上一些佛教节日,如四月初八释迦牟尼生日,以及弥陀、观音、地藏菩萨的节日,都要举行一定仪式的纪念活动。在五台、峨嵋、普陀、九华四大名山等佛教圣地,每年还有定期的宗教集会“香会”。除此之外,七月十五的“放灯河”和十二月初八吃“腊八粥”,也是很有趣的。
撇开尼众的宗教生活,就是日常生活中,也有着她们自己清静俭约的特色。比如在衣着上称为袈裟的三衣;有用五条布缝成,打扫劳作时穿着的小衣,俗称五衣;有用七条缝成,平时随便穿着的中衣,俗称七衣;有用九条到三十五条布缝成,出门或拜见尊长时穿的大衣(礼服),俗称祖衣。在北方天气寒冷的冬天,三衣抵挡不了严寒的侵袭,还可在袈裟上由百姓服装稍许改变后做成的常服。
在饮食上,尼众们也和僧伽一样,只能素食,不能开荤。吃素是我国僧尼生活的特色,原来戒里并没有不许吃肉的规定,只是在我国大乘经典中,才有了反对吃肉的条文,而我国汉族僧尼又是信奉大乘佛教的,他们除了受比丘和比丘尼的具足戒外,还要受着菩萨戒的约束,所以就不吃肉了。在历史上,汉族僧尼吃素的习惯,还是由于六朝时梁武帝萧衍的提倡,才风行开来的。不仅吃素,按照佛制,僧尼们还有一个过午不食的问题。这原因大概在于,首先,早先比丘和比丘尼的饭食由信奉佛法的居士供养,每天只在中午托一次钵,填饥饱肚皮,可以减轻居士们的负担;其次,过午不食有利于修持。然而由于我国禅宗自古有着自耕自食的传统,因为劳动消耗大,所以便开了过午不食的戒。后来其他僧尼也有开戒的,但是坚持过午不食的僧尼,也仍然为数不少。
女士们割断青丝,出家为尼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尘世的烦恼,修成佛家的正果。宋朝罗大经在《鹤林玉露》里收录了某尼的一首悟道诗:
尽日寻春不见春,
芒鞋踏遍岭头云。
归来偶把梅花嗅,
春在枝头已十分。
对此,《历朝名媛诗词》下了这样的评语:“诗有悠然自得之趣,此尼直已悟道,不特诗名之佳也。”可是明代钟惺在《名媛诗归》里却说:“大似情语。”
慧心禅语:
参禅,就是参透生命,在柴米油盐中领悟禅的真谛;求佛,即为修炼内心,用佛法慰藉心灵的疲倦。信仰的最高境界是修炼自身,将迷失的心灵完好如初地寻找回来。皈依佛,觉而不迷;皈依法,正而不邪;皈依僧,净而不染,这就是尼僧们的价值取向。在物质文明不断发展,幸福指数直线下降的今天,放下“我执”,回归本我,便是自由和快乐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