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禅”高扬禅宗现证涅槃、见性成佛的主题,提倡在生活中观自在,在繁忙中证解脱,在纷纭尘世中实证自在无碍、空灵澄澈的禅境,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心经》从理论上深刻阐述了这一点,《心经》开头一句:“现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一句是《心经》的总纲,后面从不同角度反复解释什么是“五蕴皆空”。这句里“照”字译得十分传神,什么是“照”呢?本来存在的事实,因为没有光明,就乱分别,瞎摸索,开关打开,光明显现,露出庐山真面目:哦,原来是这样,是五蕴皆空。可见“五蕴皆空”是一贯的,不是观自在菩萨的创造发明。“五蕴”与“空”本来就是不二的,它们不是两样东西。前面讲过,因为执著和分别,凡夫的世界处处是矛盾,而《心经》劈头一句就把一个最大的矛盾弥合了:五蕴皆空。五蕴即空,空即五蕴;五蕴不异空,空不异五蕴。五蕴是色、受、想、行、识,概括了人的感官、知觉、思维、情感、意志,这就是人的生存的全部内涵。空是超越,是解脱,是觉悟,是自在无碍。五蕴皆空就是:存在与超越不二,生活与解脱不二,入世与出世不二。《心经》把许多宗教家头痛的问题化解无遗,它劝导人们趋向当下最真实的解脱。空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只要不分别不执著,则当下还家,净土就在目前。所以观自在菩萨照见了五蕴皆空,就度过一切苦厄。其实这时是“本来无一物”(“无天明亦无无明尽无苦集灭道”),无所谓苦不苦,无所谓自在不自在,因为心无挂碍,也就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了。《心经》将“生活禅”的旨意揭示无遗。禅本来就是生活的,它要我们在行住坐卧、搬柴运水中证解脱得自在。只要我们勇于认取承担本有的佛性,那么我们的生活中处处是禅、时时是禅。生活在现代物质文明中的现代人,五蕴不空(执著),心有挂碍,在狭窄的盒子楼中,在污浊的工业废气中,在各种人际关系的紧张中累得喘不过气来,毫无自在可言。“生活禅”告诫人们,不离生活观自在,以清凉的心态建设真、善、美的人生。
慧心禅语:
人生在世,总有这样那样的欲念和奢求、困顿与不舍,我们总给自己定太高的目标,规划太完美的前景,对很多事情强求、放不下、难以忘怀,人生就在诸多这样的状态中变得疲惫和失去光彩,但这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吗?那些梦寐以求的快乐和自由哪里去了?
陶渊明减去了官场的纷扰,在秀美的田园中悠然采菊;居里夫人减去了名利的诱惑,在科学的海洋里尽情驰骋。如果说解脱和超越是人的终极关怀,那么我们应当试着用“减法”生活。用“减法”改变生活,减去疲惫,减轻烦恼,减掉混乱……当这些身外之物都被减掉、放下之时,也是幸福和安定的到来之时。
劝人读经——沈从文
《百喻经》说:
往昔有夫妇两人,烘了三个大饼,作为晚餐。大饼烘就,夫妇二人各自吃尽名分下的一个饼后,还剩大饼一个,不便给谁独吃,于是互相约定,不许说话,谁若先说话,就莫吃饼!两人既然互相约好,便坐在家中,沉默不语。到了半夜,来了一个贼徒,到家偷窃东西,掠尽家中所有宝物。两人皆因有约在先,关怀大饼,谁也不愿出声。贼人眼见这家中人痴呆如此,胡来乱为,全不妨事,且觉得主妇静婉可人,便傍近妇人,作了些小小轻薄行为。那丈夫虽亲眼见到贼人胡闹,却仍因为不忘记那个大饼,故不作声。
到后妇人忍无可忍了,就叫唤她的丈夫:“大伍,大伍,你真是个傻子,为一个饼,尽让人把我如此侮辱调戏!”那丈夫乐得拍手大笑,他说:“咄,咄,愚蠢丫头,你已说话,你输定了!饼应归我,你已无份!”
这是两夫妇的问题,谁最愚蠢,别人似乎不能置喙,轻易加以判断。《百喻经》故事所注重的是人的性格,千年前世界上既俨然曾经有个这种丈夫,这性格也似乎就有流传到如今的可能。我们如今已不容易遇到这种丈夫了,但却可从别种人物的治国政策生活态度得知一二。譬如说,一大片土地忽然丢了,或家中老婆跟人跑了,有些人不正是因为守着一点类似有关大饼的约言,不发一言不作一事,沉默支持下去?若有人说了一句话,想提醒他,这些人不正是顷刻之间就会天真快乐的向人喝着:“咄,咄,蠢东西,大饼归我了!”
读到这本充满了愚人故事的小书时,我总疑心写这本书的人,书虽在一千年以前写成,他的讽刺却预备留给一千年以后。不过如今争大饼的聪明人,大都忙忙碌碌,虽作了不少不折不扣的蠢事,却好像从不曾注意到这样一本小书上来,因此这讽刺,也等于无用了。若希望它有用,又似乎还必需从现在起始,再过一千余年,才能为作主人的明白的。
不过我总想介绍这本书给那些应读这本书的人。
慧心禅语:
当我们感叹于经典中平凡的智慧时,也应该想到,既然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至今仍然处理不好或者在犯错呢?一方面,是我们为表象的好处所蒙蔽;另一方面,是我们没有调整好心态去处理问题。
佛家有云:“凡所有家,皆旦虚妄。”我们自是以为自拥有了什么,恰恰是我们失云了什么了征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智慧,每个人都一无所有。
大乘起信——范曾
1
在深山古寺,云荒石老,松高猿藏。如果这猿又性慈寿永,神话也便随之而出。《春秋繁露》载:“猿似猴,大而黑,长前臂,所以寿八百。”《抱朴子》更神其说:“猿寿五百岁则变为猩,千岁则变为老人。”此把达尔文《物种起源》所计算从猿到人的速度加快了一万倍,然而猿的寿命不会很短,则是当然的。
古寺中的高僧与猿们共同呼吸着天地清气,相逢机会必然很多。《高僧传》记载:“刘宋时钱塘释智一者,善长啸,于灵山涧养一白猿,有时蓦山逾涧,久而不还。智一张口做梵声呼之,则猿至矣。”凭猿的智力是十分容易和人沟通的,它们的记忆力很好,能够学习与摹仿人的动作,进而解决问题。也许它们不甚知其所以然,但久之,会学得很像,如叩首拜佛之类。
然而画家不会满足于猿们低层次的智力,在我的笔下,猿和人的界限只限于外表。严羽讲:“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在理之外,才有文艺存在的特殊地位;同样,在理之外,也才是驰骋遐想的广阔天地。亦可以认为文艺,譬如绘画、诗歌正是由于与科学求索不同,才可能插上浪漫之翅,才可能翱翔于枯索无味的、爬行的写实主义之上。
我特别欣赏佛教六道众生平等的思想。天庭的神仙、人间的男女老少、修罗道的魔鬼、地狱中的被刑戮者、饿鬼道的饥者,以及禽兽,都是有情的、有意识的,它们都可以由于证得菩提而成佛。在佛的面前,它们一律平等,不分贵贱贤庸。佛本生故事中的鹿、鸽都是深具佛性的生命,它们都是佛的前生。
在这大德高僧前匍伏而祷的老猿,必有它自己艰难苦恨的身世。高僧那洞察万类、看破红尘的眼神,正与那老猿深悟佛法、自见本性的眼神相遇。画笔微妙之处在于挥写之际,自己营造佛教思想中般若(智慧)波罗蜜多(超度)的根本思想。
我曾经年养猴,将其关于牢笼之中,每天欣赏其跳腾嬉戏。虽为宠物,实为囚徒。我不是高僧,自己都不能做到心珠独朗,何能超度宠物,使它皈依佛法?一日读唐诗中有曾麻巳放猿诗云:“孤猿锁槛岁年深,放出城南百丈林。绿水任从联臂饮,青山不用断肠吟。”这一点曾公至少知道锁槛孤猿是一种束缚其天然情性的恶业,把它放归青山,正如庄子所谓“以鸟养养鸟”而不“以己养养鸟”。又有吉师老放猿诗云:“放尔千山万里身,野泉晴树好为邻。啼时莫近潇湘岸,明月孤舟有旅人。”这不仅让它回归到自然,而且临别赠言,倾注其对漂泊他乡、羁身孤舟的游子的关爱。这两首诗其情也真,故其感人也深。倘使我早能读得此诗,或许早就将我所养的两只巴西小猴放归山林。
宠物云者,本应爱其生命,听其自然。然而人类的贪欲,必以动物痛苦的代价喻己,那么无论如何的宠爱都无异于戕害。庄子《达生》篇有云:“昔有鸟止于鲁郊,鲁君悦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庄子以为鲁君应使其栖之深林、浮之江湖,还其鸟的自然之用。这一点,我与上述两位诗人相悖而与鲁君相侔。对于所饲的巴西小猴饲以果品甜点,洒以香水,然而不到三年,它们先后死去。镇江有相传晋人所刻《瘗鹤铭》,视仙鹤为友,悼辞悱恻。而我在巴西小猴死后所撰《瘗猴铭》,悲凉悔恨而已。
一日与赵忠祥于饭店就宴,捧上地龙(穿山甲)一盘,赵忠祥坚拒之。今每听赵君于电视解说《动物世界》,声调和缓、慈祥,情动于中,有由然也。
天地间大块文章,象其一也。其性平和,自古视为祥瑞;力大无匹,威而不猛,震慑狮虎,怜悯蝼蚁,《伽蓝记》《佛国记》《西域记》所载其事甚多。法显曾见群象以鼻取水濯地,取杂花香草而供养佛塔舍利。《唐书》记载南方诸国若文丹、周澄、南蛮、蓝莫皆曾贡献大象于大唐,唐时亦有以作大驾卤簿(帝王行仗)之前导者。
唐人作缋象赋云:“动高足以巍峨,引修鼻而嘘吸。尘随踪而忽起,水将吸而回入。牙栉比而糁糁,眼星翻而熠熠。驱之则百兽风驰,玩之则万夫云集。”这是一篇绘神绘影的描述。
象有灵性。《西域记》曾记载一则神话,谓有一僧遇群象,上树避之。象将树拔起倒地,负此僧人至林中。有一病象足生疮而卧,象将此僧人之手引向患处,乃一大竹刺。僧人为其拔去,将僧袍撕裂裹伤。稍待片刻,一象持一金盒授予病象,病象转授予此僧人,打开一看,乃是佛牙,其神奇灵慧若此。
倘有一象亡,则众象举鼻仰天长叹悲呼,声动林莽,惨怆怛悼,有无可告慰者。而雌象猝亡,幼象不知,以为酣睡,久之不醒,则幼象哀号,若人之失恃。众雌象亦受抚劝慰之,幼象则择一雌象为母,雌象爱之若己出,其深情厚谊若此。
象有此仁慈秉性,又多生于佛国,故传说甚多。上古之世,中原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犀象之属繁衍。《孟子》载周公驱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更早的记载则见于《帝王世纪》曰:“禹葬会稽,祠下有群象耕田。”我想这是中国古代以象农耕的最早记载,《帝王世纪》则将其神化耳。今既画一象,觉空其所向,乃作佛,全凭想象而成《神象礼佛图》,不期其意与法显亲眼所见相合。艺术家往往驰骋其思,空所依傍,以为出入意表,讵知现实有更神异而匪夷所思者,真想象力之不足恃也。
2
和人类争夺生存空间而迄今绝对无法对付的动物至少有两种,一曰鼠,一曰蟑螂。它们不仅因繁殖奇速,而又兼之生命力极顽强,成了人类的天敌。
鼠,就其本身而言,决无审美价值。“獐头鼠目”成了形容那些行止不雅、卑下鬼祟的人的代名词。鼠类除去在科学实验中有用外,对大自然和人类,有百害而无一利。凡是啮齿科的生命的繁衍,绝对以破坏森林和农田、毁损书籍和家具为目标。
老鼠的数目已超过人类很多倍,据说在通都大邑、繁华之市如纽约、东京等地,家鼠竟有人口的一至二倍。人类的惶恐不止于此,当鼠的群体繁殖达至极限时,鼠群就会因激素的异常分泌而产生恐怖与紧张感。数百千万的老鼠会大迁徙,那简直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地毯席卷而来,所至之处丛林战栗、山川震怖,杉林和桧林一夜之间树皮被啃尽,而已望丰稔的田禾也会被扫荡殆尽。
而老鼠又是疾病的最迅捷的传播者。在人类历史上最惨痛的莫过于十四十五世纪黑死病亦即鼠疫风靡欧洲。几乎每隔十年至十五年周期性地蔓延一次,致使欧洲人口锐减三分之一。当时欧洲人口总计五千万,也就是说,大约有一千七百万人死于鼠疫。当然中世纪社会的危机和没落有种种历史的原因,而鼠疫之为患,可谓助纣为虐。
当然,老鼠也有天敌,譬如猫头鹰。然而猫头鹰的繁殖力不及鼠的百之一、千之一,那真是“令英雄气短”不可克服的事。
在艺术作品上,我们可以把老鼠化为另一种有灵性的、向善的生命,那或是无奈中的期望。《诗经》中的《相鼠篇》,“相鼠有皮”一语把人类中“人而无仪”的小人比下去了。老鼠总会有廉耻之心吧,这是诗人善良的猜测,当然,现实并非如此。
上古之世的术数家有十二种动物配合十二地支之说,王充《论衡》则又将动物与五行相克之说结合,这些与十二生肖殊无关系。此后当人们将这十二种动物与某年生人必肖此物的谬说和十二地支结合起来的时候,十二生肖才真正诞生。谬说于人类倘无大害,则或能一直延续,成为一个民族的众所公认的习惯说法,十二生肖即是也。有趣的倒是王充在《物势篇》中表述的一种观点,即:天生万物“本当令其相亲爱,不当令之相贼害”。然而万物却含五行之气,五行之气本相胜克,于是形成了“贼害相成”的链条。
天生万物相亲爱的理想只在佛家的众生平等中止于言说而不可能实现,也许,只能在艺术家的作品中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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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释迦拈花、迦叶微笑的瞬间,奠定了禅宗修持“微妙法门,不立文字”的宗旨。此后古德高僧不断弘扬“自见本性”、“心外无佛”的大义,“得大自在”成为佛门大德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