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悠心微微错愕,没想到阮老爷子竟然没拆穿她,反倒替她打了掩护。她垂眸,暗自沉思,想了想却也是情有可原。
车祸过后,她曾有好几次偷偷回来见过乐子衿。那时的他已经恢复上学了,每日专车接送。很难接近,她躲在校门口,隐藏在众多女同学之中,仰望着孤傲清冷的他,突然心情变得低落,发觉他与她是有距离的。
他好似本就如此高贵,耀眼,受人瞩目。
女同学见了他都是惊艳的尖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她们的眼神愈发冰冷,甚至携带着不耐烦。
多少次,她孤零零的躲在人群中仰望他,偷偷的注视着他。他越来越优秀,尽管性子偏冷,却还是有着许多红着脸拼命往他身边蹿的女生。他每次都是反应敏捷的快速避开,动作利索干脆。玫瑰红的薄唇上勾,眸色却是冰冷异常。
惹得规矩的女生尖叫,作弄得朝他扑过来的女生红了眼。捂着脸哭着跑开。
她坏坏的子衿,生起气来不羁张扬的子衿。喜欢对着她坏笑的子衿,他细长妖异的眼眸瞧着她时,眼底总是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黝黑的瞳,水润深邃,是那么漂亮迷人。
可他为什么变了,变得如此冰冷。他以前待同学都是谦和有礼貌,现在却不愿与他们接触了。
救命恩人告诫她,车祸并非偶然,是有人蓄意谋害,有人想要她的命,要她死。若她真的爱弟弟,不希望他有事,就不要靠近他。
这个消息,令她恐惧不已。她不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是谁如此恨她!高速掉落瞬间的死亡恐惧,每每回忆起来都是噩梦一场,惊恐的冷汗直流。
她怕了,她不敢靠近他。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的跑来看看他,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好。他一次都没有发现过藏在人群当中的她。
多想靠近他,她却不能,她拼命压制住不受控制欲朝他走去的脚步。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独自哭泣。子衿好像都没有想她,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将自己从他的生活中剔除了。
多少个黑夜,她抱膝痛哭。最终“他”看不下去了,摸着她的头安慰:子衿只是被催眠了,忘了她,不是不想,只是忘了。
阮老爷子为何催眠乐子衿,令他忘记过去,她不得而知。
但她发誓,她必须保护子衿,更加不会因自己的缘故令他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阮老爷子催眠了子衿,就是想他忘记过去的一切。又怎会将自己的身份抖露出去。
思及此,乐悠心慢慢平静了下去。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爷爷,您好!”既然是故友孙女,那便没有道理唤他老爷。
阮老爷子倒是没有排斥,人还处在乐悠心没死的兴奋之中。对着她点点头,睨了一眼乐悠心沾满泥土的手,再看了看乐子衿脏兮兮的睡袍。一愣,破天荒问道:“怎么?又打架了?”
乐悠心身子紧绷,乐子衿倒是没注意老爷子的措辞,勾了勾唇,“打架?为什么打架?她那爪子不小心碰到我衣服了,爷爷,您先坐着,我进去换件衣服。喵喵,给爷爷倒杯水,别忘了洗爪子。”
喵你个头啊!
你才猫,他怎么变得这么爱骂人了。
乐悠心倍感无力,老爷子乐呵呵的瞧着她,她只得拉下眼皮去洗手奉茶。又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骂回去。
“孩子,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搜救队整整搜寻了一个礼拜,你不知道,子衿他..”
“老爷,喝茶。”刚刚做戏给子衿看,她才斗胆唤他爷爷。现在子衿不在,也没了那个必要。
他都催眠子衿让他忘了过去,如今又何必在她面前提及过去。
子衿已经不记得她了,过去还重要吗!
乐悠心面色平静,阮老爷子倒也看出了刻意的疏远。子衿他以为你死了,后来发了疯一般的往死里虐待自己,他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催眠他忘记过去。阮老爷子这句话堵在嗓子眼愣是无法说出口。
或许是人老了,容易伤感。他瞧着眼前冷清不言不语的孩子,突然难受起来。她独自一人,没有亲人,没有依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子衿极端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自己夺走了关于乐悠心的记忆,恐怕他们爷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情感将会化为乌有。
乐悠心根本不想提及过去。
两人都默契的选择避开了乐子衿的问题,谈论其他。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住在哪?还在读书吗?”
老人关怀的话语,乐悠心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随即软软一笑,老爷子倾尽一生去培养,教育子衿长大成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如今他年事已高,子衿于她是唯一,于阮老爷子又何尝不是。
她又有何好计较的!
将小巧的陶瓷茶杯递了过去:“大学已经毕业了,在找工作。暂时和朋友合租住着。”见阮老爷子还是疑惑,她笑了笑便又道:“高中学费是好心人捐助的,上了大学有出去做兼职,加上奖学金,勉勉强强熬了过来。”
闻言,阮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看向乐悠心眼底多了一分心疼。能拿奖学金,看来是个成绩优秀的孩子。
阮老爷子又何尝知道,乐悠心为了拿到奖学金,资质平庸的她,私底下付出了比他人多好几倍的努力,即使熬夜至深夜,少睡一会,她都要多做几遍练习。
“还有,”未等老爷子开口,她再次说道:“当初的车祸,是有人蓄意谋害,别告诉子衿关于我的事。一个星期一过,我便会离开。”
蓄意谋害!
阮老爷子神色正了正,他只知道车祸有异常,后来检验。冲撞他们轿车的大货车确实被人动过手脚。
后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他还是心绪不宁,防范于未然,只得暗中雇了保镖,一天24小时暗中跟随保护子衿,以防万一。
“你怎么知道的?”
乐悠心歪着头,谨慎的瞧了眼卧室,见乐子衿还没出来,垂眸,沉默。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茶几上散落的茶叶,思考着该如何回答。
若是直接告诉老爷子是“他”说的,就有可能暴露出他的身份。他的身份特殊,不能暴露。
思忖半响,她才开口:“车祸过后,我很害怕。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了车祸现场报道,说肇事司机是个刚越狱的死刑犯。更巧的是,救了我的婶婶说,她认识这个这个司机。车祸的前一天,他悄悄的逃回家过,还给了他老婆孩子一大笔钱。结果第二天就出了车祸。”
“我当时听了,很害怕!觉着不对劲,不敢再去找子衿,就一个人悄悄躲了起来。是不是有人想要杀我?”
乐悠心惨白着脸,恐惧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阮老爷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单拐,面上依然平静,看不出波动。锐眸寒了寒,谁会跟一个小小的女娃儿过意不去,他们当日开的是自己专用的轿车,有心人只要稍微留意,便能记下他的车牌号。
事情看来并不简单!
阮氏集团走到如今辉煌的地步,吞并了不少大小集团,得罪的人更不少。记恨寻仇的也不是不可能,其中更有觊觎阮氏这块肥肉的人。
若是车祸真如乐悠心说的这般,是人蓄意谋害。那他们的目标绝不会是乐悠心,恐怕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他,便是乐子衿!
若他们俩都出了事,谁会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阮老爷子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甚至有些骇人!
不愧是商界的铁腕人物,气势凌人不输当年。
阮老爷子信不信她的话,她不得而知,乐悠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阮老爷子,她最起码成功引起了他的警惕。
子衿是阮家唯一的血脉,是阮老爷子捧在手心的宝,他怎会放任危险接近自己唯一的命根子。
他的地位和权势,想要保护子衿绝对比她强。她孤单一人,除了依靠侦探社挖出些隐私外,其他的根本无能为力。
引起阮老爷子的注意,这样子衿便能少一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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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果然巧!
乐子衿换好衣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暗自庆幸。没想到乐悠心竟然是老爷子故人的孙女。
妖异眸子,绽放出狡猾的笑意,一闪而过。指尖滑过绯红唇角,妖孽更甚。一个星期后,他貌似找到了可以继续接近她的理由了。
乐子衿出来,两人都默契沉默不言了。从保护乐子衿的立场上来看,他们是站在同一个阵线之上。
“中秋快到了,到时候一起来和我们过中秋吧!我让子衿去接你!”乐子衿刚踏出房门,就听到老爷子邀请乐悠心过中秋。
女人乖顺的半蹲在地,动作利索的泡茶。墨发柔柔的披至腰间,偶有几丝飘到肩头,俏皮的滑到胸前。
女人的模样看起来,要有多温顺,便有多温顺。像只乖巧漂亮的小猫,撇开乐悠心偶尔的小失误,小冒失不说。平日里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透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温柔规矩的美人一枚。
见她和老爷子相处融洽,乐子衿心情莫名一好,愉快的端起女人刚泡好的茶,放置唇畔浅尝细品。淡淡茶香随着热气缭绕上升,鼻尖一阵清香。
乐子衿难得好心情的赞赏道:“不错!”
阮老爷子一阵恍惚,眼尖的将乐子衿看向乐悠心时眼底快速一闪而过的欣喜之色捕捉住。随即,再次看了乐悠心一眼,低头喝茶,他有多久没见着孩子的笑容了。
乐子衿并非笑,而是大多数都是给人一种敷衍的公关笑容。虽举止有礼,举止得当。却有些压抑不达心底。
阮老爷子本就是想来看看子衿招了个什么样的佣人,这会见到是乐悠心,便放下心来、几杯茶过后,阮老爷子要走。乐子衿便起身送他下去,阮老爷子的司机早换了,老王年纪大了退休了,换了个中年稳妥的男子来。
上了车,瞧着乐子衿离去的背影,阮老爷子勾起一抹老谋深算的浅笑。小李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倒是没注意到。若是他多往后瞟上一眼,便会发觉老爷子笑得如同狐狸。浑浊的眸地流露出算计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