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战场。战场上尸体遍布,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浅皱了皱好看的眉,抱紧纨。纨下令搜寻是否有幸存者。怀中的娇躯动了动,半晌,语:“为什么要打仗呀?死了那么多人,百姓遭殃。”一向爱笑爱闹的浅此时竟是一脸严肃,纨思考了一会,说:“长大你就会懂了。”
浅点了点头,看见近处一匹白色的马赫然立在尸体间。马鞍上还挂有各种颜色的流苏,白色的马身上还有血迹,看上去十分刺眼。马脖子上还挂有铃铛。
秋风萧瑟,只是现在却是春天,为何会感到像秋日一样冷。浅无奈的看着遍地尸体,心里一阵酸楚,这下有多少女子没有丈夫,多少孩子没有爹爹。遂无奈的摇摇头。
抱着浅的纨走到马旁。马上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墨发披在印有血迹的银白色战袍上。双唇轻抿,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唇角有一丝血渍。双目紧闭,眉头却是舒展开的。看得出此人对生死是多么淡然,十岁孩童,便有如此觉悟,实属难得。眉宇间与生俱来的气度甚至比纨更胜一筹。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可看出其出身高贵,带着一种帝王家应有的霸气,散发出一丝冷漠的气息。
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刚刚放在男孩鼻下,白色马仰头嘶鸣,抬起前蹄,十分护主。浅无奈,看了眼纨。
纨笑了笑,却是不同于往常的笑,三分宠溺中还有七分骄傲,说:“看着流苏上的图案,想必此人便是浅君的儿子。想来浅君也是耗费了一番心血,只不过都是黔驴技穷,雕虫小技罢了。哈哈。”语气间说不出的自负,却忽略了浅眼底的失望。
浅笑吟吟地说:“哦,浅子言不过十岁孩童,听说与其交战竟长达一星期,何况浅国仅有五万兵力,而我堂堂菁国有十五万兵力,理应早早归来,为何还持续了一星期?”淡淡的却透漏出少有的讽刺。
纨一时语塞,不知浅为何口出此言。冷冷似珠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烦请殿下将浅子言带回宫,想来还是有一条命的。”
浅挣脱纨的怀抱,自顾自地走了。纨扶额,命属下将浅子言抬回宫。
菁国思珏殿内,浅坐在床边,刚才一副漠然的表情此刻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忧愁。一会给男孩把把脉,一会又用针扎扎她,。侍女们个个胆战心惊,知道自家主子做事没个分寸,担心将这活人医死了。兰香跑去柴房,把许太医请来。
许太医来时,浅正无奈的说:“此人无药可医了。唉。”眉毛轻皱,清秀的面孔上泛起点点惋惜之色。
“嗯?让老朽来看看。”许太医三步并作两步来至床前。
浅被这无端冒出的许太医吓了一跳,随后,凤眸睁大,惊讶的看着他,说:“兰香啊,父皇还要检查功课呢,走吧。”言罢,向兰香使了个眼色,提起裙角跑出白色衣角渐渐隐于门外。
许太医一手把脉,一手捋着胡子,惊诧:“啊?何时在公主的殿内的?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的确如浅所言。
拙政殿内,点着冷香。纨还未来得及更衣便急急来报,心下还惦念着浅的那几句话。菁皇某种泛起倦色,似乎在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半晌,娇俏又带有微喘的女声响起:“给父皇,皇哥哥请安。”有模有样的,与往日里嬉闹的样子全然不同。
菁皇见到“爱女”,语气十分温柔,看着眼前的浅,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个无拘无束,大胆肆意的女子,抬手:“免了。”纨的目光自打浅进殿时便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那目光中有半分宠溺半分连菁皇都看不懂的神色。纨看着那胖嘟嘟的小脸,忍住了上前捏一把的冲动。只柔声道:“免了。”
浅笑言:“谢父皇,谢皇哥。”自个找个椅子坐下。纨坐在浅旁边。
浅偷瞄坐在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纨,一时竟有些失神。长如黑色羽毛般的睫毛,扑闪着,甚是灵动。
纨察觉到浅的小动作,大方的转头看她。浅立刻收回目光,低头抠着指甲,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却不知,脸上早已一片绯红。似那天边的红霞,山坡上的桃花。自有其娇艳之美。
两人的动作被菁皇收在眼底。想:“竟越发的像她了,他们倒是很像我们小时候那般单纯,双手未沾任何鲜血和性命,肩上未背上任何责任,心中没有权利的争夺。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会的了过去,却回不了当初。何况我和你连过去都回不了了。”微怔。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良久,菁皇看着“专心”抠着手指甲的浅,眼中笑意更浓,说:“浅儿,今儿太傅教了你什么?”
浅抬头,一对本就堪可入画的凤眸泛出点点笑意,如那开得正旺的桃花,十分绚烂,说:“学了诗经,还有那什么子的逍遥游。”纨低声提醒:“庄子。”浅说:“是状子!”言语间无限喜悦,似乎是在等待着菁皇的夸奖。
菁皇扶额,说:“是庄子。”还想再说什么,侍卫匆匆进屋。却见浅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菁皇笑笑,那笑意是深入眸子中,不是只停留在面上,说:“先回宫吧。”浅请了安,末了,瞟了一眼侍卫,竟如此的面生。没放在心上,走出屋子。
见脚步声渐弱,侍卫低语:“天牢里的,疯了。”“疯了?他可是朕的亲哥哥竟敢如此对他?”半晌,自语:“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不过,你也一定很心疼他吧。不过这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了。”语气竟是似孩童般如此的无助,闭上眼,挥了挥手。侍卫退下。纨躬身退出,却听见:“纨,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十分苍老饱含倦意的语气。这样的父皇从未见过。与平日里那个严厉苛刻,不怒自威的父皇大相径庭。不过,更有几分平常人家的父亲的感觉。纨坐在原位,看着杯中渐渐凉了的茶,苦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