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识字读书,这可是岳青山心中的秘密,就连他老爹岳一平都不知晓。说起来,这还要感激住在村口的戴先生,那个村人眼里古怪的落魄中年。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戴先生不说,也没人去问。村里很少有人愿意去搭理他,只因为这戴先生平素沉默寡言,很少理会村人。时间一久,村里人也就把他当成个怪人。
岳青山却是例外,有一次在山中被毒蛇咬伤,戴先生碰巧遇上,弄了些草药给敷上,算是救了他的小命。死里逃生之后,岳青山心里感激,总思量着报答救命的恩情。
他一个孩子,别的又没什么能耐,便经常劈些柴,摘些山果什么的,给戴先生送去,戴先生倒没有拒绝这些。
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二人便熟络起来,几乎成了忘年交。岳青山这才知道戴先生原来叫做戴元来,只说自己是个落魄教书先生,流落至此,祖上世代行医,因此他也略懂些医术。
说来奇怪,戴先生每天,除了雷打不变,扛了锄头,去伺弄屋后那半亩村人眼里不知名的草药外,就是默默坐在木墩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自打认识了岳青山后,便多了一件事,那就是闲暇之余,给岳青山说些山外的世界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些奇闻异事,以及仙神狐鬼的稀奇古怪的传说。
岳青山一个土娃子,自小呆在山沟沟里,平日里哪听说过这些,心中觉得新奇有趣,又加上戴先生口誕莲花,说的是声情并茂,引人入胜,岳青山哪里还忍得住,自是听的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最后干脆每日必到,一有空便央求戴先生说道,简直入了迷,吃饭睡觉都琢磨着那些未完的故事。
在岳青山眼里,戴先生简直是无所不知,通晓古今的大能人,自是崇拜不已。戴先生呢,一个人独居,本就无聊,与岳青山颇为投缘,又见他为人机灵,便琢磨着教他识字来,最后,还破天荒地拿出几卷古书来让岳青山去读,尤其是其中一本药书《本草经》,戴先生更是监督他倒背如流才肯放过。
戴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虽有师徒之实,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他为徒,更是不许岳青山泄露半分出去,否则,休想再跟他学半个字!
虽不知戴先生为何不让说出去,想来必是有苦衷的,岳青山也懂事,自然不想给先生找麻烦。
再说山里娃想识字读书,本就是千难万难的事。尤其像靠山屯这犄角旮旯里,遇见个识字的都难,想找个教书先生那简直是是痴心妄想。
岳青山自小就羡慕读书人,如今有了机会,岳青山哪里肯错过,自是牢牢把握,满口答应下来。
如是春去秋来,一晃便是五年过去,岳青山眼见得十岁了,个子高挑,又有戴先生教导,识文断字自然不在话下,偶尔竟还能作出一两首让先生颔首的诗词来。
除了这些,岳青山还跟先生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也知道了不少。
但最令先生满意的,还是岳青山对本草经的理解,先生说已经无可教之处,说祖上手艺终于有了传承,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想着这些,岳青山心中叹了口气,先生之恩,山高水长,等同再造,不知何日能够报答?自己此次出来,本是想跟先生说一声,可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人,先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连最后一面都未见上。
……
“这位大爷,您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听到说话,岳青山回过神来,只见店里一个青衣小帽的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自然是住店,你们这里的上房,给来一间,顺便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间。对了,把我这马,牵去好生照料,不可委屈了!”
岳一川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足有四五两之多,看也不看,抖手扔给小二。
“喏,拿去,多余的银钱就赏给你了!”
那小二接了银子,感觉分量,脸上花开一般,笑得更欢了,麻利滴接过缰绳,“大爷您放心,少了根毛,你找小的是问,里面请——”
说完话,小二回头吆喝了一嗓子,“甲字号,上房一间咧——”
岳一川当先迈步向里边走去,岳青山忙跟上去,自然有人引领着上了楼梯。
悦来客栈是西城数一数二的客栈,客房都是上好木质结构,干净敞亮,古色古香。
叔侄俩进了房间,有人便送上净水,二人洗罢脸,旅途劳顿一扫而空。
刚坐定不大一会功夫,小二便送上一桌饭菜,荤素搭配,有模有样,虽不是大鱼大肉,却也可口,赶了一天路也饿了,二人倒吃的畅快。
吃罢饭,岳一川收拾了下东西,看看天色还早,便冲岳青山说道,“青山啊,你就在屋里歇息玩耍,二叔出去办点事情,晚些时候回来,你可不要乱跑!”
“嗯——”,岳青山心头虽有疑惑,却也不便开口询问,点点头应承下来。
岳一川说完,匆匆向外走去,临出门时又不放心,回头嘱咐道,“外面不太平,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嗯,二叔,你可要早点回来!”
岳青山听到脚步声渐远,知道二叔已经离开。行了一天路,岳青山却也困了,他走到床边脱了鞋,合衣靠在床头休息,迷迷糊糊,不一会就睡着了。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路上已无行人踪迹,只有远处,隐隐的一两声低沉的狗吠传来。
东城巷弄,却是一阵人欢马叫,嘈杂不已。
黑暗里,传来一声大笑,声震屋瓦,豪气干云,“卢定一,你在苏河镇纠集一帮无耻之徒,平日里作威作福就还罢了,没想到竟还敢追某家到西来镇了,哼,真以为爷爷我怕了你不成?”
“哈哈,岳无名,你还不知道吧,燕家不识好歹,不肯乖乖交出宝物,非要给你们神刀门,现在好了,一家一百余口,男女老幼,没了一个活口,真是活该啊!”
“你们好狠毒,竟然灭了燕兄满门,就不怕神刀门报复么?”
“哈哈,神刀门么,别人怕你们,我们万毒门可不惧!至于燕清,就是一个知进退的蠢货,万毒门能看上他家宝物,那是他祖上修来的福气,竟然还不肯乖乖双手奉上,以为有神刀门撑腰,就没人敢动他么?”
“好……好,你们够狠,竟然连孩童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尽天良,就不怕遭天谴么?”
“天谴?哈哈……真是好笑,自古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不懂?若是没有本事还不识时务,那么死了也是活该!”
“活该?强词夺理,你们都该死,某这就来取尔等狗命,为燕兄满门报仇!”
但见一道黑影,猛地从屋顶上飞扑而下,几个起落,来到马前,但听惨叫连连,黑影已经劈掌杀死三四人。
“无名,休得猖狂,看招!”一个灰衣老者猛地一抖袍袖,漫天黑雾直罩向黑影。
黑影一见黑雾,暗道一声不好,忙屏住呼吸,抽身遁开。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觉鼻头微甜,心头有些恍惚。黑影暗衬自己已经中了毒,厉声喝道,“卢定一,你……无耻,人多欺负人少还罢了,竟使毒!”
灰衣老者哈哈笑道,“无耻么,我万毒门历来用毒,你说无耻?哼……无名,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脱卢某手段,哈哈!”
“好,卢定一,你等着,岳某今日认栽了。先寄尔等项上人头,他日岳某痊愈,必来取汝等狗命!”
黑影不小心着了道,不敢再久留,冷哼一声,飞身上了屋瓦。
一看黑衣人要逃,灰衣老者有些着急,厉声喝道,“无名,你想跑,没门……留下宝物,还可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