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经说过,唐尧、虞舜将天子之位禅让给贤德之人,夏商周三代则将天子之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但是这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上天的意愿。孟子沿用了孔子的这一说法,他指出:帝王之位是“天与之”的,“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昔者,尧荐舜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然而上天是如何选择贤君的呢?“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以上三句均见《万章上》第五章)禹没有将天子之位传给贤人益,却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启。孟子说这不是因为禹“德衰”,而是因为“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以上两句均见《万章上》第六章)循着这个思路,孟子解释孔子、益、伊尹、周公诸贤未能得到天下的原因:“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万章上》第六章)对孟子这种“君权天授”的理论,是不能简单地一概否定的,这其中掺杂着仁政思想和民本思想等进步因素。
《万章》下篇共有九章。本卷的主要内容,是孟子对古之四圣的评述、对周朝爵禄制度的阐说及其对人际交往原则的看法。
在古代之君子中,伯夷、伊尹、柳下惠和孔子是最受尊崇的“四圣”。伯夷的特点是:“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伊尹的特点是“治亦进,乱亦进”,自己以“天民之先觉者”自任,立志以尧舜之道帮助民众觉悟。柳下惠的特点是“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孔子的特点是“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孟子最后评述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以上六句均见《万章下》第一章)
推崇古制,认为上古三代的制度是最理想的制度,这是儒家思想的一个特征。在《万章下》第二章中,孟子向问学的北宫锜较为详细地介绍了周朝通行于天下的天子、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等级,通行于诸侯国的君、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六等爵位等级,以及与爵位等级相应的俸禄等级。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孟子所论述的周朝古制,同后世出土的两周彝器的铭文载录有很大差别。孟子的这种论说,实际是托古改制,为其仁政理想设置可资效仿的爵位、俸禄体制。
建立一种和谐的社会人际关系,是儒家众贤追求的主要目标。孟子曾反复阐释自己的理想人格:居于仁,立于礼,行于义。以期建立一个海清河晏、安宁祥和的理想社会。在《万章下》的好几个章节里,孟子对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间的交往原则一一作了阐述。
孟子认为国君应当虚心接受卿的规谏。卿分贵戚之卿和异姓之卿两种。贵戚之卿“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异姓之卿“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以上两句均见《万章下》第九章)。不在政府为官的士人,有责任为国服役。但是随便接受国君的召见,却是不适当的。因为君主召见平民,或“为其多闻”,或“为其贤”。“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以上三句均见《万章下》第七章)。孟子指出交友的原则是“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万章下》第三章)。“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最重要的是“恭也”。(以上两句均见《万章下》第四章)他还说:“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万章下》第八章)提出士人不仅要与当代的优秀人物交友,还要与古代的优秀人物交结。
《告子》上篇共计二十章。本卷集中论述了孟子的性善说,并在此基础上阐发了孟子养仁修义,求放心的道德修养观。
人性论是人类对自身特性的认识,是人类思想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由于对人性的理解直接影响着政治经济的政策制度,所以人性问题是诸子各家论说的一个焦点问题。当时影响较大的人性论是告子的“人性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告子上》第二章)。“生之谓性”(《告子上》第三章)。“食色性也”(《告子上》第四章)。孟子批驳告子的“性无善无不善”说,反对把自然生理本能作为人性根本。他指出如果那样的话,人和禽兽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并斥责告子之说是“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告子上》第一章)。在驳斥告子之说的同时,孟子建立了自己系统的“人性本善论”。这一理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一、人人内心都有一种先天固有的道德意识。“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告子上》第六章)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是人皆有之的,是人与禽兽的本质区别。
二、由于后天环境等外来因素的影响,“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告子上》第六章)。“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告子上》第八章)即使是有过不善之举的人,如果能悉心保养纯真、清明的“平旦之气”,严格自律,改邪归正,是可以恢复本性,回到善路上来的。
三、君子修身养德成才的途径。“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告子上》第十一章)。修养身心之道在于不以小害大,不以贱害贵。“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告子上》第十五章)。注意培养心之大体,明性向善,可以成为高尚之人;只知满足耳目之小体的物欲,就会成为卑下的小人。“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如果弃天爵而追人爵,则“终亦亡而已矣”(以上两句均见《告子上》第十六章)。
与其人性道德观相联系,孟子提出了他的生死观:“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第十章)
《告子》下篇共有十六章。本卷在上卷性善论的基础上,进一步阐发了孟子居于仁、立于礼、行于义的道德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