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衡殿盘踞朝中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炎陨此人面上温润平和,但惹到驾衡殿的官员没有一个人会有好下场。中宫殿虽说颓唐了几年,但如今蒸蒸日上真是如日中天之际,若是在此时站位到中宫殿,来日中宫殿若有压倒驾衡殿的一日,必然功劳甚大。
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了顾若溪和炎陨身上,谄媚算计嫉妒冷眼皆有,只是当事两人却并不把这些目光放在眼里。炎陨举杯相庆,顾若溪读懂他眼中情愫,微微一笑。
投票虽然结束了,但在京都百姓的心中口中,“中宫殿”与“驾衡殿”这两个名字是彻底被记住了,甚至于他们可能不知道侯国国君名字叫做侯琮,但他们能熟练的想你说出中宫殿殿主顾若溪是如何为社稷百姓兢兢业业,他们能够明确的描述出驾衡殿殿主是个“神仙般俊美”的人。
顾若溪和炎陨的目的达到了,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载着侯琮的水已经渐渐要覆了他,慢慢将炎陨载起。
眸中波光泛起,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去,耀目的模样让人心惊。陪着那么一张绝色的天颜之貌,当真犹如坠落的天仙。精致的双眸里不知潋滟了多少波光……
一个月后,在离京都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中,一名剑眉长眼,身高体长气质非凡的男子听闻了在京都之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沸沸扬扬的选票一事,嘴边慢慢浮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对侯琮的不屑与对中宫、驾衡两殿殿主的兴趣。
男子随身侍从恭敬问道:
“主子,我们是否今日进京?”
“不急,你们再此等上两日,我先行一步进京。”身上的华服随风微微动了两分,在空中划出曼妙的弧度来,煞是好看。
那双剑眉舒展开来,似乎心情愉悦万分,这侯国当真是要比之前的、有趣多了呢……
“殿主,这是这个月殿中各大酒坊与绸缎庄的流水。”赤薇将手中的账簿递与顾若溪。
顾若溪随手拿过,只翻看了最后总结部分,满意的对赤薇说道:“做的不错。”
看着顾若溪只翻看了最后的总数,而非一一查对账目数额,一种被信任的温热在赤薇的心间流过。定定神,赤薇笑着对顾若溪说道:“自从殿主将中宫殿的牌坊往外一放,百姓自发的便会到殿中的酒坊与绸缎庄中,流水涨了三成。”
“你这丫头今日怎的油嘴滑舌。”顾若溪笑着打趣了赤薇一句,随后将盈利最多的几间店铺挑出来对赤薇说:“这几间店铺的盈利最多,可见掌柜与小二们做得好。吩咐下去这几间绸缎庄与酒坊的掌柜小二这个月月钱双倍。”
顾若溪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手段,这会让那些人有更大的积极性。好在古代人没有什么跳槽的想法,他们干一个工作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只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就可以了。
“是,殿主。”赤薇说着将另一份东西递到顾若溪眼前:“殿主,这是新晋状元的请柬,请殿主于明日午时至燕园相聚。”
两日前科举放榜,顾若溪特意关注了一下林问安,没想到在没有人干涉的情况之下,林问安竟然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考取状元。
看着请柬,顾若溪微微扬眉,没想到林问安这么快就来拜访了,只是他选的这个地方:“燕园?”
赤薇忍俊不禁:“许是上一次殿主在查探盐帮一事时,曾夸过燕园的燕儿唱戏唱得好,就这么一句话,燕儿如今已然是京都中的名角,身价涨了上百倍。状元郎能订下燕儿的唱场,怕是费了不少心思罢。”
想起这个缘由,顾若溪脸上亦是挂上了笑容,轻笑道:“林问安确是个知恩能报的,既如此明日便去燕园一聚。”
顾若溪心中对林问安的看法高了两分,她与炎陨盘算的事情太大,林问安此人怕是还需要经过历练方能成大事,顾若溪心中渐渐思索起林问安的将来。
上次一事之后,纵然玄庆碍于顾若溪与炎陨的关系并未声张,但唯一的血脉被废了双腿,身中三剑几乎当场死亡,如今还在缠绵于病榻,玄庆不可能不计较。顾若溪和炎陨他对付不了,一个没有背景的林问安他想要动手还是很容易的。
顾若溪和炎陨都不可能对林问安表现出什么倾向,玄庆只需向人表现出对林问安的些许不满,林问安的仕途就会被各种巴结玄庆的人堵得无路可走。
“还有何事?”顾若溪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时,却发现赤薇表情略显为难,顾若溪沉声道:“直说便是。”
赤薇做了点心理准备,才慢慢说道:“殿主,据说丞相大人有意将次女玄敏嫁于林问安。”
“哦?”顾若溪用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手指在桌面一下一下的敲着,声音中满是玩味:“看起来对于玄庆来说,前程远比儿子要重要的多,玄庆不愧是历经两朝爬山丞相位置的老狐狸,心性如此狠,可惜的是有这么一个儿子。”
若是玄庆决心要与林问安作对,暂时顾若溪和炎陨虽然不会动他,但来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玄庆主动向林问安示好,其实就是在向林问安身后的顾若溪和炎陨示好。玄庆挑选的还是勾引炎陨不成的玄敏,看起来是一心做出不给炎陨和顾若溪添堵的打算了。
燕园当日人满为患,好在林问安并没有将位置找在大堂里,而是在二楼找了一个视线最好却有隔离周遭的隔间,顾若溪到的时候一众百姓认出了这是中宫殿殿主,众人不由自主的起身相迎,顾若溪安之若素的穿过满是百姓的大堂,沉稳而淡定的走上了二楼。
“真不愧是顾殿主,真真儿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百姓中有一人这样说道。
林问安上前问安道:“见过若溪殿主。”
“不必多礼。”顾若溪摆手道:“本殿尚未来的及恭喜状元郎。”
林问安局促不安的看着顾若溪,眼中却满是认真:“若非若溪殿主,恐怕下官如今已是一具白骨。下官谨记若溪殿主大恩。”
“你不必如此,凭着你自己才华,这状元郎你当之无愧。”顾若溪笑着说了一句,此时大堂中响起了铜锣,这是开场前的征兆,大堂中百姓渐渐安静,等候着大名鼎鼎的名角燕儿。
顾若溪原是个现代人,对古代这些咿咿呀呀拉长了音的戏曲并不感兴趣,但林问安不知这一点,当即闭口不言。
顾若溪听着燕儿婉转的唱腔,心思却早就不在戏台上了,她指着戏台上正在唱的包公怒斩陈世美问道:“你若是陈世美,会娶公主吗?”
林问安皱眉,不明白顾若溪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所在,却还是老实回答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乃是下官为人标准之一。”
顾若溪偏过头,表情颇带着几分玩味,似笑非笑的问道:
“如今你的妻儿已逝,又身为当朝状元,可曾想过续弦?”
林问安心中有几分忐忑,顾若溪这种问法通常是要做媒了,他低头答道:“下官如今唯一心为百姓为社稷而做事,不曾想过续弦。”
“但如今本殿有一个大家闺秀要许配给你,你娶是不娶?”顾若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双眼却并不看戏台上的唱段,只看着林问安。
林问安脸上飞快闪过一分了悟:“若溪殿主有大恩于下官,若是若溪殿主做媒,下官乃是三生有幸。”
“哪怕那个人是玄岩的妹妹?”顾若溪脸色淡然,仿佛这句话与平常谈论天气一般。
玄岩的妹妹!林问安闻得这句话如遭雷劈一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许久方才含着苦涩问道:“若溪殿主莫要拿下官玩笑,下官与玄岩的仇虽已是用那三剑报了,却永远不可能再与他交好,更遑论与玄家成为亲属。”
“若是我一定要你娶了玄敏呢?”顾若溪看着林问安,不肯放过林问安脸上细微的变化,她想知道,林问安此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问安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浑身都在颤抖,顾若溪从他露出来的脸色看出他的脸色几乎是涨红着,恐怕是因为心中各种情绪过多。
顾若溪没有给人安静考虑的空间,等了一会儿林问安没有回答,顾若溪便冷着心追问道:“林问安,若是我一定要你娶了玄敏,你会怎么做?”
“若溪殿主。”林问安声若蚊音的念了一声顾若溪,声音之中充满着哀求:“求你……”
顾若溪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么做过分了,只是现在不逼他一把,恐怕玄庆那边会逼得更过。
“林问安,回答我。”
林问安闻言浑身一颤,手背上青筋爆出,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过了许久,他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拳,眼中赤红一片,却慢慢说道:“若是若溪殿主一定要我娶了玄敏,我便娶了她。”
此情此景,连赤薇都心生不忍,几次想要开口让顾若溪不再逼林问安,却知道殿主在说这样的话时,没有她插话的份。
林问安不知是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说出那句“娶了”,说出口之后浑身像是失去了筋骨一般,软软的用手撑在椅子上,双眼则坚定的看着顾若溪,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顾若溪看着戏台上燕儿最后利落的做了一个后空翻,以精彩的戏码收场,才拿起茶盏放到林问安的面前,慢慢说道:“林问安,人生如戏,但这出戏究竟要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却并没有固定的剧本,它实实在在的掌握在你手中。只是你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结局,今日你若是拒绝了我,往后你即便是我一派的人,也无大用。”
林问安看着顾若溪,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为什么?”
顾若溪轻笑一声,拿出一方手帕递与林问安,待林问安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方才看着林问安认真说:“那****讲玄岩刺得重伤,玄岩直至今日还缠绵于病榻你可知晓?”
林问安摇摇头:“并不知晓。但下官并未手下留情,也能猜测到。”
“玄岩还在病榻缠绵,而你却春风得意的成了新任的状元郎,是因为玄庆不敢与本殿作对。你自踏上仕途便已经打上了‘中宫殿’三个字。玄庆为了向本殿示好,要将玄敏嫁给你,若是你不接受,他以丞相之位来打压你,你的仕途到此也就断了。”顾若溪解释道,随后指着下面燕儿一出新戏道:“本殿刚刚问你,若你是陈世美,你是否会娶公主,其实你娶或者不娶,早就由不得你做主了,你知道原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