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男记忆深处,也有这样的一颗珠子,虽然记忆中的那颗不是黑色,而是淡淡的灰,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两者都是一种名为‘须弥珠’的空间宝物。
须弥珠炼制之法属于帝国绝顶机密,只有帝国所属天机院知晓,而此宝的使用者也仅限于有爵位的贵族。普通人倘若拥有,并无法说明来源,则以重罪论处。
通常,这等空间宝物都有对应的开启法门,倘若不得其法而强行开启,则有可能引起此宝自毁,而此宝自毁的威力不啻于一道三级法术。
虬髯男心思急转,须弥珠色泽越深越为高级,眼前这三颗显然远比他所见过的高级得多,很可能就是专门订制的那种高级货,而对方竟同时拥有三颗,还如此不加遮掩地佩戴在手,其身份之尊贵已然呼之欲出。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黑衣客把须弥珠手链佩戴在了右手,而非左手。
倘若对方真是世家门阀的权贵子弟,自然会对穿着佩戴极为讲究,这也就是所谓的风范礼仪,如今他却犯了女左男右的佩戴错误,显然非常不合情理。这只能说明一点,眼前这个长得女人似的小白脸,很可能是女扮男装!
一个深受游侠小说毒害,说不定还是离家偷跑出来的贵族女子,这就是虬髯男此时的判断。
该准确性极高的判断让他很是头疼。他一向认为世间之大,小人与女子是最为难缠,而女人之中,尤以高门贵女为甚。在他印象中,就没有哪个贵女不任性,不刁蛮,不自以为是的。只要敢得罪她们,那必然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乎无需考虑第二遍,他便即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身份。
至于杀人灭口什么的,那完全就是开玩笑,先不说自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就说凭门阀世家的莫测威能,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又怎么可能逃得了。不仅不能下毒手,还要保证对方在与自己接触期间,不能出点事,不然自己定遭池鱼之殃。
虬髯客怒不可及,心中大骂:“我又不想得罪你,你干嘛要冲出来给我得罪啊。”
心思百转也只是顷刻间的事情,虬髯客转过身,隐晦地朝胡卡儿使了个眼色,嘴上佯怒道:“格老子的,流年不利啊,胡四狗,你给老子带人先滚回山寨,我等下回去再跟你算账。”
流年不利即行动有变,山寨即撤退的集合点,再算账即等候命令,连在一起则变成:“行动有变,通知所有人撤退到五里之外的集合点等候命令。”
“遵命,大当家。”胡卡儿虽然不清楚虬髯男的心思,但秉持着有老大在就不用带脑的一贯作风,极其配合地应了一声后,人便向林间奔去。
“咦,这几块黑石头还不错,现在是大爷我的了。”对方毕竟是名高手,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取下了那条须弥手链,“哟,这把宝剑也不错,应该是上等货,也属于大爷我的了。”随后又拔出插在地上的宝剑,装模作样地看来看去,而心里却在思索着脱身之计。
忽然,一阵郎笑声从林间传来。
虬髯男面色一变,赶紧单手抄起地上的黑衣客,后退两步持剑而立。光头壮汉则一个闪身,横着一双巨斧挡在前面,虎目圆睁的戒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笑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身着白衣,剑眉星目的男子闲庭信步般行来,边走边摇着手中折扇,说不出的潇洒倜傥。折扇展开的一面横书着‘临凡苍穹’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应是出自名家之手。
虬髯男一见这面扇子,当即心中一凛,脑海中瞬间闪过大周悬赏榜上一个名字,楚秋行。
楚秋行,梵天盟年青一代的四大高手之一,外表温润如玉,娴雅倜傥,实则心狠手辣,手段歹毒,过去无数梵天要案皆有参与策划。此人自诩谋略过人,实则生性狡诈多疑,加上实力高强,故而一直逍遥法外。
“怎么会是这个变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虬髯男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
他悄悄看了一眼手中架着的黑衣客,登时又想起楚秋行另外一个闻名江湖的匪号,名曰辣手摧花。
顾名思义,这名风流倜傥的俊男不仅是梵天盟高手,更是一个三教九流中最为下流的采花大盗。他的目标往往是那些世家贵女或者名门大派的女弟子,一旦让其得手,往往不留活口,这也正是辣手摧花的由来。
无须多想,对方来此必不怀好意,十有八九是冲手中黑衣客而来。
虬髯男灵光一闪,瞬间便有了定计。只见他单手一拉,将黑衣客挡在了身前,白光一闪,又将手中宝剑架在了她脖子之上,不等楚秋行先开口说话,便粗声粗气地喝道:“兀那小白脸,天那么冷扇什么扇子,脑子进水了吗?”
楚秋行脸色一怔,又听见虬髯男继续道:“还有,你既然想救你同伙,就别在那里笑,信不信大爷一刀结果了这个小白脸,让你再笑不出来。”
楚秋行脸上闪过古怪之色,没料到对方竟误会自己是来救人的,还真是些不入流的蠢笨毛贼。不过转念一想,对方一副二愣子的模样,说不定还真会伤了那小姐,若是那样,事情就不美了。
一念至此,楚秋行便决定顺水推舟,如果谈判能成最好,不成再做计较也不迟。于是,只听见他寒声道:“你们将人放下,本公子放你们离开,要不然定叫你们生死两难。”刚说完,便皱着眉头望向林间。
下一刻,只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一个都别给老子放走了。”话音刚落,一名身穿兽皮背心的魁梧男子便从林间冲出,身后跟了一群头裹黄带,手执利刃的沙匪。这些沙匪一出现,便将众人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秃鹰?”虬髯客眼睛一眯,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老子就是秃鹰,看来就是你个兔崽子假冒老子名号到处招摇撞骗,这回总算逮到你了。”一想到这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充自己打劫,秃鹰当即火冒三丈,面露狰狞。此前一收到眼线发来的消息,秃鹰顾不得可能会怠慢了上宾,立刻披星戴月地率人赶来。
虬髯男确定秃鹰身份后,便不再理会,而是转头看向楚秋行,道:“他说不让我离开,你怎么看?”
“死人的话不需要理会。”楚秋行轻笑了一声,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秃鹰咫尺。只见他手中折扇一合,以扇骨直戳秃鹰咽喉。
秃鹰登时惊骇欲绝,可是在这等速度面前,他根本来不及招架或是闪避。
眼看折扇便要在其喉咙上戳出一个血洞之时,忽有狂风扫过,只见一道黄色拳影凭空而现,呼啸着轰向楚秋行。倘若楚秋行不管不顾,等他杀了秃鹰,对方的拳头也已砸在自己身上。
楚秋行当即折扇一收,飘然而退,一直退到五丈距离之外,方才停住身形,冷冷地望向阻他之人。
“哼,一拳碎四方,好一个风狼帮四当家,冯坤!”楚秋行把折扇重新打开,一边习惯性地扇着,一边寻思对方的来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忌惮。,
冯坤是一名脸色阴鸷,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朝前踏出一步,讥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翠花。”声音宛若破锣,听得让人难受之极。
楚秋行嘴角抽动,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便强忍下怒气:“冯坤,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现在离去,算楚某承你个人情,事后定有厚礼奉上。”
“厚礼就免了,我只想问,你对俺的人下手,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冯坤冷笑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位叫秃鹰的可不是你们风狼帮之人,而是附近的绿林好汉。”楚秋行冷哼一声,讥道:“若说只要是个强盗,就是你风狼帮的人,那也实在太可笑了吧。”
“哼,你说的是以前,他现在已是我风狼帮帐下之人。”只听见冯坤话锋一转,道:“不过念你事前不知,俺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啪的一声,楚秋行重重地合上扇子。他此时哪还不知道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估计收服秃鹰,也正是为了方便行事,毕竟风狼帮虽然号称西域第一匪帮,活动范围却只在赤沙府以外的胡地。
他正欲再说什么,突然听见被忽略在了一旁的虬髯男大叫道:“你们两个别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再不放老子走,老子就一剑割了这家伙,大不了一拍两散。”说着竟真的举剑欲刎。
“你敢!”冯坤和楚秋行齐声惊呼,生怕眼前这个山炮真干出鱼死网破的事情。
可话音刚落,冯坤和楚秋行不禁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冷哼一声。
至此,他们的企图算是都暴露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