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皇朝神龙四十年,整个国家机器在皇帝苏吾的统治末期,已渐显颓势。朝中奸佞擅权,朝外藩镇割据,举国糜烂之势越演越烈。但是作为大离首府,物阜民丰的离京被天下人称为神都,皇帝苏吾神威犹在,被海内尊为大离神帝。
熙熙攘攘的神都离京,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是百姓们也发现了今日不同往昔的一丝变化。神都的主干道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卫戍军军士。看到神情严肃的军士,百姓们纷纷避让这群凶神恶煞。
“来人呐,帮本侯爷抓住那只小畜生,本侯爷重重有赏!”一声中气不足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位气急败坏的公子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从旁边的小巷跑了出来。人们比避让卫戍军更加夸张的避开了这个自称侯爷的公子哥,仿佛他就是瘟神一般。
众人只觉眼中白光一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白色在人群中上下乱窜。不一会,人群中爆发了一连串的“哎哟”的喊叫声。原来是有人不慎被那白光划过,受了一些皮肉之苦。
前有重金悬赏,后有恶意伤人,众人只觉怒从心中起,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将那一团白色的毛物围在了路中。但见一只露着小尖牙的白色狐狸发着“呲呲”吼声,警惕的盯着将它围住的人群。
“哼!”赶到白色狐狸面前的年轻公子哥飞起一脚,白色狐狸“嘤”一声惨叫,被踢到了旁边一位少年的怀中,口中吐出了丝丝鲜红的血液。公子哥随后露出阴狠的笑容,“小畜生,竟敢咬伤本侯爷,找死!”
“那小鬼,快将狐狸交给本侯爷,本侯爷赏你白银十两!”中气不足的公子哥看着少年怀中的狐狸,神色不善,又带着点颐气指使的说道。
少年本能的想将怀中的狐狸托出去,但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蜷缩在怀里的小狐狸,幼小的心竟然被可怜巴巴盯着他看的眼睛融化了,刹那间恻隐之心萌发,又将白狐抱回了怀中。
那轻浮的公子哥看到少年本能的要将狐狸递给他,心中不免得意万分,越发不可一世。而看到少年突然停住身形时,他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臭小鬼!你敢耍我!”说罢抬起手便向少年打去。
“这位大人,能否放这小狐狸一条生路?”少年对即将扇到浑然不觉,年幼的他早已经被这小狐狸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眼看那公子哥的巴掌将要挨着少年的脸,围观的人们目露不忍,好似预见了这少年口吐鲜血躺在地上的呻吟的下场。人群中的一位老者目中凶光一闪,弓着手正准备有所动作,保下这即将遭殃的少年。
突然,少年只觉怀中一空,白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出。一愣神之间,只听公子哥一声惨叫,白狐又回到了少年怀中,幸灾乐祸的看着正捂着双手痛苦的躺在了地上呻吟的公子哥。
少年无可奈何的看着怀里的小白狐,半嗔半怒的顺了顺白狐身上杂乱的皮毛,叹了一口气。早在见到这个公子哥时,少年就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臭名昭著的公子哥是大离王朝镇南王苏砾的嫡子,御封侯爵的苏祚良,在离京城中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已有多年,心道此间之事难以善了了。
“好!很好!你们两个小畜生竟敢狼狈为奸,戏弄于我!”躺在地上的公子哥发出了恶毒的低吼,“我要你们死!”
联想到这个公子哥在离京城中的恶名和劣迹,阴恻的声音让围观的百姓如坠冰窟,不经为那少年和狐狸感到同情。
此时,又有一队巡逻的卫戍军将士恰好路过,为首的一位校尉将喝退围观的百姓,突然瞧见躺在地上打滚的苏祚良不免大惊失色,又恰好听到一个恶狠狠的“死”字,慌忙上前搀扶。
“你们几个来的真好,给本侯爷拿下那小狗和狐狸!本侯要让他们后悔来到世上!”“是!”
“小鬼,你竟敢与我卫戍军统领亲子作对,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来人,将他们押入卫戍军天牢!听候发落”卫戍军校尉急忙发布命令,就怕犹豫片刻而引起苏祚良不喜。
苏祚良在众军士搀扶下,走到自顾自在安抚狐狸的少年旁边,阴恻恻得在少年耳边说道,“记得下辈子,投个好胎。”
卫戍军将士正准备动手将少年擒下,“住手!谁敢对平南王世子无礼!”适才人群中的老者从容的出示了象征皇权的御赐令牌。卫戍众将一愣,觉得集中了浑身力气的一拳击到了棉花上,落了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局面。
“侯爷,看在我们平南王的薄面上,请放过我们世子。”老者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道。
“叔父,小侄也请求您绕过这只小狐狸,赔礼片刻就会送到您的府上。”那少年终于换了一副微笑的面孔,一本正经的对着苏祚良行礼。怀中的狐狸挑衅般的盯着苏祚良。
苏祚良一惊,心中暗道这小子竟然是皇孙,论辈分自己虽然还高过他一辈,但是贵贱却是有天壤之别,看到他年纪轻轻,居然还会给自己台阶下。不过今天丢尽了脸,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的。只要今日自己父亲的大事一成,到时候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管他平南王平北王之子,都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苏祚良暗哼一声,“等着瞧”,带着卫戍军喝退了人群,蹒跚离去。
而此时,大离神都卫戍军全城戒严,压抑的气氛使得百姓行色匆匆,不敢多做交流,生怕因言获罪。
皇城内,凛冽的刀锋对着殿上那位头戴冕旒冠,身着九章冕服的大离神帝苏吾。面色枯槁的苏吾早已不复当年横扫六合,宇内唯我独尊的神帝本色。紧急时刻,面对逆臣的逼宫,苏吾仿佛又恢复了些许当年的精明和镇定:”尔等想要弑君篡权?”。
面对神帝残余的积威,群臣噤若寒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来人,送陛下归天!”一位面容阴鹫的戎装中年人恨声说道。
“且慢!皇弟,天子自有天子的威严,怎可薨于乱箭刀锋之下!”意识到死期已至的大离神帝显得有些色厉内茬,大声喝道:“取鸩酒来!”
鸠酒没有送上来,却送上了三尺白绫,“陛下,此乃臣弟与众位大人最后一片忠心,恭请陛下上路,不要让臣等为难。”戎装的将军阴恻恻的说道。
“没想到朕一身戎马,横扫六合,席卷八方,为我大离创立万世不拔之基业,如今却毁在尔等宵小之辈手中。也罢,朕就遂了尔等的心愿,但愿尔等能匡扶新君,续我大离神威。”说罢,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亲手葬送自己的幼弟,年过六旬的一代中兴之主大离神帝大袖一挥,黯然逝去。
“诸位大人,眼下暴君已毙,我等还要择一人继承大离大统,不知诸位大人有何高见?”刚刚才逼死皇帝的离京卫戍军统领,也是神帝亲弟的镇南王苏砾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王爷,您贵为先皇亲弟,微臣斗胆,恳请由您继承大统,则内可安我大离民心,外可扬我大离国威。”群臣之中马上就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奸佞小人上前答道。
群臣听闻此言,眼角狂抖,冷汗如浆,却不敢多发一言。眼见苏砾大势已成,又知自古皇家兄弟手足相残,父子反目比比皆是,再者更不愿做那出头鸟,莫名其妙做了那刀下亡魂,于是纷纷出言附和。可怜苏吾为帝四十年,竟无一人为其尽忠臣道。
“不妥,本王何德何能能继承大统。再者,弟承兄统,不合我大离立国礼法,名不正言不顺,诸位大人切莫再提及此言。我等还是从先皇后裔中选一人继承大统。”苏砾慌忙一番惺惺作态,坚持不受,心道,老夫有坑才登基为帝,此时我根基未稳,如若贸然行事,岂不是天下大乱,胆敢再有此提议者,直接打杀了事,先扶持一位后生晚辈,再作打算。到时候,以老夫在皇室辈分最老的身份,这大离还不是在老夫的鼓掌之中。
众大臣哪个不是心智狡诈之辈,见苏砾嘴角微翘,目中有凶光闪烁,便知其心中已生龌蹉,不敢作多反对,纷纷同意了苏砾的看法。随后,众位大臣一扫此前冷汗直流,萎靡不振的态势,为了各自派系的利益,讨论扶持哪位皇子皇孙继承大统吵得不可开交。
这场政变引起的风波,很快便被苏砾派系压了下去。虽然离京城内有各地藩王藩镇所安插的眼线,但是这些封疆大吏似乎心照不宣的保持了安静。再经过数天的朝会之后,新帝的人选也在镇南王苏砾的主持下选了出来。
由于神帝苏吾在位时,不曾确立东宫太子人选,将众多皇子分封在全国以较考察。苏砾脑子就算进水了也不敢将各地拥兵自重的藩王招入京城,不过诸藩王都需用一子嗣以质子之身被禁锢于离京之中。苏砾权衡之后,选了远镇南天道的平南王苏道凌年仅10岁的幼子苏易为皇位继承人。
而此时,苏易本人却在王府管家的陪同下,这几日在离京闹市中游玩,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将要登上了另无数父辈和同代人眼红的大离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