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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塞万提斯和流浪汉小说

塞万提斯在《训诫小说集》中的《鼎鼎大名的洗盘子姑娘》一文中描述道:“卡里亚索在十三四岁时,喜好外出流浪,但并非因他父母亲责打虐待所致,仅仅出于自己的高兴和油然而生的念头。于是,他就像年轻人所说的那样,离开父母,走向世界,他对自己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深感满意,即使这期间会遭遇不如意,生活碰到困难,他也毫不留恋家里的富裕生活。他走路不觉疲劳,寒冷不能伤害他,炎热也不能使他不快;对他来说,一年四季都是温馨的春天。他在禾谷上睡觉,就像躺在褥子上一样舒坦;栖身于小客栈的柴房,犹如卧在荷兰被单里那么愉快。总而言之,他对流浪生活如此在行,都可以在著名的阿尔法拉切所办的学院里授课了。”

塞万提斯在这里描绘了一个流浪汉所过的自由自在、愉快幸福的流浪生活。文中提到的阿尔法拉切是16世纪西班牙作家马特奥·阿莱曼(1547—1614?)的流浪汉小说《古斯曼·德·阿尔法拉切》(1599)的主人公。西班牙流浪汉小说产生于16世纪中期。这部小说就是其中的重要作品之一。在它之前有著名的《小癞子》(1554)佚名,一译《托尔梅斯河的小拉撒路》,在它之后有佛朗西斯科·德·克维多(1580—1645)的《骗子外传》(1604)、维森特·埃斯皮内尔(1550—1624)的《侍从马尔科斯·德·奥夫雷贡的生平》(1618)、洛佩斯·德·乌贝达(生卒年不详)的《女流浪者胡斯蒂娜》(1605)、萨拉斯·巴巴迪约(1581—1635)的《拉纤女之女或奇情异想的艾莱娜》(1612)等。

其中《小癞子》是西班牙流浪汉小说的早期代表作,写的是主人公小癞子的身世和一生的遭遇:父亲是磨房主,后来同摩尔人作战阵亡。母亲把他交给一个瞎子乞丐。为其引路。后来他又为教士、祭司、公差、大祭司等当仆人,吃尽苦头。小说反映了弱肉强食的社会现实。小癞子的性格和形象生动、真实、完美,被公认为西班牙流浪汉小说最成功的典型之一。《小癞子》是西班牙流浪汉小说中最优秀、最脍炙人口、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古斯曼·德·阿尔法拉切》是一名被判处划船苦役的犯人的忏悔录。作品主要思想是警世劝善,所以书中除了流浪汉小说常见的欺骗、偷窃和恶作剧等情节外,还描写主人公表示弃恶从善,并且出主意要怎样怎样才能匡救那罪恶的世界。此作当时曾在欧洲各国风靡一时。虽然冗长的说教使作品显得枯燥乏味,但是许多片断仍然写得相当生动有趣。《骗子外传》记述了主人公巴勃罗从童年到青年的一段坎坷不平的经历:他出身卑微,从小就想做个贵人。入学后巴结贵族子弟,学会了恶作剧,干起了坑骗偷窃勾当。父亲因犯罪被绞死,他继承了遗产。后因偷盗而锒铛入狱。出狱后因骗婚而遭毒打。后来只得当乞丐、做戏子谋生。最后决定带着一个妓女去西印度碰运气。作品展现出17世纪初西班牙社会生活色彩斑斓的广阔画面,既是流浪汉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当时西班牙社会的一面镜子。此作被认为是克维多作品中最不矫揉造作、最富于生动自然的幽默、最明快、最朴实、最清新的一部。

一般认为,这三部小说是西班牙流浪汉小说繁荣时期最优秀的作品。从中不难了解,所谓流浪汉小说,就是以流浪汉的生活和遭遇为题材的小说。这类小说,一般都由流浪汉本人讲述自己的身世和经历。流浪汉的基本特征是出身贫苦,自幼饥寒交迫。到处受欺,为了生存而被迫使用种种计谋和欺骗手段。有的安居乐业,有的偶然发财致富。他们的职业主要是当仆役、侍从,混不下去时便另找主人。他们挣扎在社会的最下层,是最贫贱的社会群体。

在塞万提斯笔下,也不乏流浪汉形象及其故事。比如在小说《林孔内特和科塔迪约》中,两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林孔内特和科塔迪约在一家客栈相遇。两人长得倒挺俊秀,只是不修边幅,甚至衣衫褴褛。彼此一问一答,谈得颇为投机,同病相怜,很快结为好友。前者因拿了一口袋儿钱而被赶出京城流浪,靠用扑克牌行骗为生的后者则因对小村的生活和继母的冷淡感到恼火而离开家乡,凭着灵巧的扒窃手艺度日。他们在街头赌“二十一点”,玩“摸四张”,赢了一个脚夫不少钱,在去塞维利亚的途中又窃得法国旅客的几件衣物,变卖成钱。之后,他们又屡屡得手,并且加入了盗窃帮会,交出了偷来的钱袋儿和手帕。尽管他们在帮会里看到塞维利亚这座名城的法律已被践踏殆尽,在那里还住着一群违背天道的害人虫,本想决定不再留恋那种堕落低级的生活。但由于少不更事,缺乏人生经验,他们还是在那里混了好几个月。小说具有流浪汉小说的典型情节和人物。两个小主人公虽非被迫出门流浪,但依然游荡于市井靠偷摸蒙骗混日子。他们加入的那个黑社会,外部和检察院、警官勾结,内部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有踩点的探子,有做记录的书记,有网罗盗窃分子的小头目,有受雇替人复仇的打手,有野蛮透顶的大头领。这个帮会把许多妓女、扒手和无赖搜罗在一起,专事盗窃,图财害命,扰乱社会秩序,却还充满信心,认为只要不间断地祈祷即可万无一失地进入天国。小说深刻地反映了当时西班牙社会的黑暗和混乱。

在另一篇小说《鼎鼎大名的洗盘子姑娘》中,流浪汉小说的故事和人物也很典型。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卡里亚索不愿过舒适的生活而宁愿出家流浪。一去就是三年,3年间他学会了多种牌戏。还会射击。生活虽然又穷又苦,他却像个快乐的王子。他和另一个青年一路同行,到西班牙南方过一番流浪生活。他们在一家客店落脚,改名换姓当伙计和运水工。见到洗盘子姑娘花容月貌般的姿色,他们不由得产生爱慕之情。在那个地方,流浪汉的数量多得数不清:又脏又胖的厨房帮工、伪装的穷汉、假瘫痪病人、广场上的扒手、装瞎行乞的祈祷者、塞维利亚的搬运工、黑社会的跑腿……流浪汉的生活自由自在放荡不羁:这儿在歌唱,那儿在咒骂,远处在吵架,所有人都会偷盗……总之,流浪汉的世界展示得淋漓尽致,图画似的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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