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好诱人的香气!身材看起来不错,就是不知脸蛋如何?”
两马错镫之时,陌生男女都在心里互赞了一声。
一身黑色紧身衣、面纱遮面的女子微微扭头、眼角扫了一下已打马跑出丈外的年轻公子,拢了一下额前被风吹起的柔黑秀发,“想不到小小泰州竟有如此俊秀的人物。”却并不停留,一扯逆风扬起的披风,猛一打马向城外去了。
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耳力甚好,已然听到了女子临去时的浅笑,猛地勒住了坐骑,歪歪脑袋,抿嘴一笑,一掉马头,竟然紧追着女子而去。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后面有人追来,催着马儿跑得越发快了。
两匹都是千金难求的宝马,两人也似乎暗中较起了劲,两马一前一后,撒着欢地越跑越快,从泰州郊外一直奔南去了。
年轻公子这匆匆一跑,身后的泰州城大乱了。很快,数十匹神骏的战马集结起来朝着两人奔进的方向追去。不一刻,又紧跟着从城门冲出去数千训练有素的骑兵,闷头追赶着。然后城中无数盔明甲亮的士兵涌上了街头,挨家挨户地搜查着什么。这一阵搅合,泰州城一下子就乱套了。
泰州在东海府的最西部,一条奔流不息的泰水毫不吝惜地滋润着这片肥沃的土地。因为靠近直隶,所以地方上一直很平静,不染刀兵,也正因此,平和安宁的泰州大平原出产之丰素有“泰州熟、东海足”的美誉。
当然很多的贵族都盯上了这沃野千里,可是让他们深感遗憾的是,泰州最大的贵族是卢家,就是在铁旗王府也有着强大号召力的卢家,没有王朝的撑腰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下手的。这泰州就一直在卢家的世代经营下领民安居乐业一派大好繁荣景象。
这一次,血旗王一反,东海贵族们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脑袋中想的不再是去直隶勤王,而是如何抢占这肥的流油的泰州。所以,集结的兵马未等出了东海境,几路贵族私兵就开始公然抢夺卢家的领地了。
卢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虽然大部分的主力都被大长老带走去东海别人那里抢地盘,但是他的孙子,那个有着天纵之才之称的卢惊却让那些贵族灰头土脸了一番。
与那些手下几万十几万的贵族相比,卢惊手中可战之人不过万余,可就是这万余人却把大部分的领地守得滴水不漏,更不用说那些自发组织起来保卫家园的卢家领民了。
吃了亏的不少东海贵族们心中重新有了计较。既然自己吃不下,那就让王朝的军队开进来吧,那样至少做为本地势力自己还能分一杯羹。于是,在七皇子的合纵之下,一直重兵相抗的东海大门被王朝敲开了,那些不肯让步的贵族在刀光剑影下不得不拱手献出了自己的私兵,就连自己也被禁锢在了泰州城中,而他们的家族和领地看起来也是朝不保夕了。
泰州城虽然重新回到了王朝的手中,可是泰州全境半数还在卢家手里,卢家这一次几乎发动了所有能参加战斗的力量,几次战斗之下,王朝也好贵族也好仍是没能占什么便宜。
这时候,一直低调的魏家发力了,他们本来就在东海有着不少的领地,这一次可谓倾巢而出,连兵十数万看上去势必要将泰州收归囊中。魏家不愧是王朝第一世家,手下的私兵竟也善战,更兼人数上的优势,很快,卢家大片大片的沃土就沦入魏家之手。而魏家也因此面临着分裂的局面,东海的魏家第一次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因为本家中州的魏家一直向着血旗王靠拢,而东海的魏家则是背道而驰全力剿杀血旗军。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魏家在彻底打垮了卢家的有效抵抗之后居然退出了泰州,大兵还镇东海北部。这一下泰州成了真空地带。而王朝因为刚收编了大量战力地下的私兵还无力去占领泰州各地,于是大大小小的贵族粉墨登场了,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都在泰州各处展开了厮杀。一时之间,本来承久和平的泰州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而七皇子对这一切似乎眼不见,心不烦,也似乎更乐得坐山观虎斗。只要有人上表说对某处有了控制权,他就毫不吝啬地予以承认,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下发了多少领有证明,反正私底下他的金钱美女是没少收获。
按照王朝的计划,七皇子是要一路率军清剿叛乱,然后坐镇东海府城的,可是到东海府城这一路之上到处兵荒马乱的,七皇子本身似乎也没什么荡平宇内的野心,知道前途艰难,干脆将皇命仍在了脑后,就在泰州驻扎了下来,美其名曰,绥靖、练兵。他自己更是日日夜夜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不提泰州城大乱,一男一女两匹马一前一后这一跑转眼就是十数里,终于,年轻公子在泰水边上勒住了坐骑,轻轻拍了拍不停踏蹄似乎不甘的战马。远远的的河面上,黑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少主人!可追上你了。”数十骑齐齐地停在了年轻公子的身后,又马上分出十几骑四下搜索戒备。正在望着空空的河面发呆的公子回过头来,“去,找船。我要过河。”“……”呆了一下,手下人还是按照主人的吩咐立刻行事了。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报,这一带没有渡船,要过河得去上游的一个小渡口。年轻公子皱了皱眉头,“也罢,走。”一挥手,带着众骑绝尘而去。
众人正往上游奔去时,又有数十骑从后面赶到了。
“少主人,您这是要去哪儿。”一个老者追到公子身后,逼得公子放慢马速,低声问。
“过河。”公子略带不满地看了看老者,“派几个人收拢队伍,让他们在泰州驻扎。”然后拍了拍被老者气势所慑的坐骑。
“这恐怕不妥。”老者才一犹豫之下,公子已经打马奔出数丈了。
“魏仁,我的魏五舅舅,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公子远远地冷哼一声,一股淡淡的威势透了出来。
“属下遵命。”老者见机很快,随即叫出了数人,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返回泰州报信去了。
“魏仁,你回泰州主持大局去吧,记得不要兵出泰州一步,我们离拼命的时候还早着呢。”上了船,公子却拦住了也要下马上船的老者,面带微笑却不容置疑地说,“我会一路留下暗记,让剩下的侍从随后跟来吧,人不用太多,省得整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在哪儿,那可就是你的失职之罪了。”
魏仁苦笑着摇摇头,“少主人,至少得告诉我您去干嘛吧。”他最后无奈地问了一句。
“追个女子。”公子淡淡地笑了笑,望着宽广的河面,眼神中露出神往之色,“一个披风上绣着九朵牡丹的女子,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有一匹好马,冲刺速度比我的北地宝马还要快。”
“牡丹?”魏仁不由得一皱眉头,猛地说道,“天南富贵城!九朵?陆小意成为城主后的披风上才绣了九朵!”魏仁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眼中也有了惊奇之色。
“好了,别耽误我采花了。”公子望着魏仁眼中涌现的热情颇为赞许地笑了笑,挥挥手,让手下尽快开船。
“这个……”魏仁使劲吸了一口气,“这个跟别人解释起来不太好听吧。”
“你就说我微服私访去了,要不干脆就说我失踪了,这样也许还能让泰州城角角落落的各色人等自己跑出来。”公子拍了一下船舷,似乎对手下开船的速度十分不满。
同船的四个手下互相望了望,居然扔下船桨,运起了内力,船箭一般地就冲了出去,很快,岸上目瞪口呆的魏仁就慢慢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看着远去的船影,魏仁无奈地摇摇头,骑上马,叹了口气,“无关的人都杀了。”无数声惨叫之后,渡口前留下了数十具尸体,都是一招致命。
“终于又有机会跑出来了。”“是啊,在大营里闷都闷死了。”“这泰水真是够宽的。”“二千米肯定有了吧。”几人一边猛运功催着船前行,一边乐呵呵地聊着,看来是憋屈很久了。
“少主人,这次我们玩多久再回去啊。”一个脸上有着几道深深疤痕的汉子大口地呼吸着河面清新的空气兴奋地问到。
“嗯,玩够了再说。不过,疤三,你不觉得战场之上的厮杀更过瘾吗。”年轻公子望着他那深入头骨的伤疤笑着问。
疤三撇撇嘴,“这一路,一仗也没打成啊。”
公子想了想,“算了,三个月之内,东海应该没有大战的。”
转眼间,船就冲到了对岸。
几个人牵着坐骑上了岸,“少主人,我们去哪里找你要的那朵牡丹呢。”
“为什么要找呢,也许很快就能遇到的。”公子笑着拍拍坐骑,“追风啊追风,你今天可是丢人了,那么匹小马你都没追上。”马儿似乎听懂了,不满意地打了个马鼻,使劲蹬了蹬地。
公子大笑一声,“走啦。那朵牡丹要是回天南的话,那么今晚一定要在近水镇投宿的。那么香的女子绝对不会去露宿野外的。”
一个一半头发雪白一半头发乌黑的汉子突然问,“少主人,你知道去近水镇的路吗。”然后张着大嘴盯着公子。
公子愣了一下,马上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渡口,笑骂一声,“去那里问,别只知道问我。黑白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啊,居然看出来我不认识路。”
顺着渡口的路出来,一直奔出了百十里,天渐黑时,近水镇终于到了。
“离泰水这么远,还近水镇呢。”黑白四嘀咕了一句。
“几百年前泰水确实应该就在这附近流过的,后来改道了而已。”年轻公子解释着。
“少主人,您可真是博学多才,英俊潇洒,”然后黑白四嚷嚷着,“少主人,走了这么久,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公子沉思了一下,叫住正要往镇子里去的黑白四,“等一下,黑白四,我知道这个河水改道的事情和我英俊潇洒有什么关系吗,你如果解释不出来的话,那就负责在这里等待我们的人来会合之后再吃饭吧。”然后一催坐骑,先行进镇了。
几个人看着愣在当场的黑白四都大笑起来,“行了,别犯傻了,老四,你先跟少主人进镇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矮矮胖胖的矮大收起了笑说,又嘱咐了文盲二一句,“老二,你先去安排一下食宿吧,不要太张扬了。老三、老四,一定寸步不离少主人,记得不要随便惹事。近水镇是附近最大的城镇了,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封剑城的地盘,有些麻烦能避开就避开。”三个人应允一声追着公子去了。
华灯初上,这近水镇倒也十分的繁华,长街两旁的酒肆生意也很红火,不时灯红酒绿中还有丝竹调笑声传出。
“少主人,这镇里的习武之人倒是非常多。”文盲二四下看着,微晒道,“封剑城这些年也真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封剑城吗,城主是那个比你文采好一点的高君骀的弟弟吧。”公子看了看文盲二,“听说你当年比诗文输给高君骀的时候发誓永不沾书,呵呵,这不输倒是好彩头。”
文盲二眼神微一黯然,公子却又笑着接着说,“不过好好一个万剑城,却被你生生逼得封了剑,江湖二十四城,你的名声可比高君骀大多了。”
一刀之威逼得万剑封剑,那份豪情端得是令人神往。不过文盲二眼中黯然之色更重了。
“可惜,号称余家第一高手的余无极死了,你也该离开了吧,血旗王身边不能无人啊。”公子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属下誓死追随少主人。”文盲二怔了怔,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地说。
“余无致,那你得跟上了。”公子一夹马腹,追风小跑起来。
“就在这里吃吧。”四人在大街上最高最豪华的那座酒楼前下了马,“吃饭,住店。”文盲二冲着店小二说到。店小二马上殷勤地上来将马牵到了后面。
“好香!”公子鼻子一皱嗅到了那个女子身上的味道。“是这里了。”他轻轻地笑了笑。
“雅座,四位爷!请上楼。”酒楼装璜的倒也精致,几个人在雅间坐下,公子感觉到那香味越来越近了。
“好酒好菜都给我上来。”黑白四显得很兴奋,店小二眉开眼笑地介绍着店里的名菜,看着一直点头的黑白四,然后乐颠颠地下菜去了。
突然,文盲二皱皱眉头,有些心虚地低声问了一句,“老三、老四,你们可揣了银钱?”
“我什么时候出门揣那东西过啊。”黑白四满不在乎地说。
疤三也愣了,小声的说“我们出门也从来不用花银钱的啊。二哥你也没揣?”文盲二使劲地点点头,“老大估计也是。”
“什么!”黑白四猛地嚷嚷起来,“你们出门都不揣银钱吗。”
都快跑下楼的店小二闻声赶了回来,一脸不自然地笑着说,“各位爷如果手头不方便,就请下次惠顾吧。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的。”说着就要收拾桌子。
“大胆!”疤三瞪着眼睛一拍桌子,店小二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威压震得一下子委到了地上。“嗯!”公子冷哼了一声,止住了疤三。
公子一挥手渡过一丝真气才将店小二唤回了魂来,“小二,有一个黑衣女子在哪个雅座啊。”他笑着问。
颤抖着爬起来的店小二已然明白了这几个人绝对不是他能惹的。
“回……回公子,就在……就在左边第……第四间。”
公子对着他笑了笑,“你只管跟掌柜的说,好酒好菜的上来,一会就会有人付帐的。”
店小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他想着得赶紧告诉掌柜的,这里来了四个想吃白食的凶神恶煞。
“我去去就来,你们在这里随意吃喝吧。”公子没等几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少主人的鼻子是真好使啊,你们闻到有香味了吗?”疤三抽抽鼻子,满腹怀疑。
“练了那功夫,少主人的六识自然十分敏感,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文盲二摇了摇头笑着。
“哈哈,”黑白四捧腹大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无聊的人发明的这种功夫,打人不死,人打不着,而且居然让少主人练得比女人还秀气。”
“据说是当年圣教的一位圣女她不肯杀生所以才创出了这门功夫,而且女人都是喜欢自己年轻漂亮的。”文盲二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起来,“少主人确实是越来越水灵了。”接着却又正色说,“少主人不喜欢杀生却也是我们的福气。”
“嘿嘿,二哥,那是少主人不喜欢自己出手而已吧。”疤三撇撇嘴。
“老三,你想想,如果少主人嗜杀成性的话,死的人要多上几十倍了。所以,能做的就由我们做吧。”文盲二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想着,“是少主人不屑出手杀那些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