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快看,好漂亮的烟花!”小孩子抓着母亲的衣襟兴奋地喊着。一蓬血红的烟花突兀地在天空绽放了,隐隐照亮了落日城的角角落落,在远远的天空中,似乎还有无数的血红的烟花在相伴绽放着。
母亲忙不迭地抱起孩子,“石头爹,你快看,太漂亮了,这烟花只有京城的新年才能看到的吧。”她和孩子一起满脸期待地等着下一个烟花的绽放。
看着被烟花映红的天,孩子父亲铁匠周的脸色却变了。他对妻子简单嘱咐了一句,匆匆往家中赶去。
落日城,销魂坊,这是被称为落日不落的西北最大的青楼。一入夜就是车水马龙。
“张大公子,您快请进,姑娘们可都等急了。”一个龟奴正满脸谄媚地在坊外向客人献着殷勤,血红的烟花这时晃到了他的眼睛,一瞬间,他那似乎永远佝偻着的腰板终于直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扔下客人跑了出去。被丢下的张公子也呆呆地看了一眼天,犹豫了一下后转身消失在了城中。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血红的烟花绽放之下,血红的征伐大幕就此拉开。
血旗重现天下,血色烟花就是血旗王的天下征讨令。
天下间血旗王所属,一见烟花绽放,则需自带装备即日向县城集结,七日后再集结于州城,二十日后集结于天下八府府城,同日全军向京城开进。
这是一道留给誓死效忠血旗王的那些人的命令,随着一代代人的成长、死亡,这道命令已经一代传一代、传了一百多年。
这一夜,八府四十一州的天空都被血红的烟花照亮了,转瞬即逝的美丽也无情地带来了无数家庭的分别之夜。
很多明白烟花含义的人从隐蔽的地方费力地搬出一个沉重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套半身铠甲,一块已经锈迹斑斑的铁牌,那上面刻着持有人先祖们在血旗王属下曾经的职务和所属部队。另外还有两块金子,那是上京的旅资或者是安家的费用。
有的年迈的父亲会叫过自己的儿子们,任由他们自己选择谁去履行这个祖先立下的誓言。中年的男子们会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年幼的孩子在想该不该去。有的年轻人会很有血性地打磨着生了锈的半身甲等待天明。
火焰王朝一二四年、春四月、十八日,天下反。
张公子名叫张顺风,是落日城的一个大客栈的老板。他的父亲临终时告诉了他关于血旗王的这个秘密,至于如何做,父亲只是让他自己选择,是面对全誓的死亡还是苟且地活着。十年过去,张顺风三十三岁了,却一直没有娶妻,只是在花街柳巷中流连。
向城外走去时,他的腿一直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他不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少和他一样的人,会为了一个百年前的誓言抛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冲向已经在招手的死亡。
“哪怕只有一个同伴呢。”一阵晨风吹过,张顺风又是一阵哆嗦。
站在风口的他突然就笑了,他似乎感觉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的幸运过,他在街头看到了和他熟识的那个销魂坊的龟奴,他看到了龟奴身上那一套刚刚打磨掉锈迹的半身甲。
张顺风的紧张感突然就被心底萌生的兴奋驱散了,他又咧嘴一笑,手忙脚乱地脱掉了身上掩盖盔甲的长袍,随手扔在了一边。他看到龟奴冲他笑了笑,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城外跑去。
一路上,他们看了许多跑步前进的熟人,许多穿着半身甲的熟人,大家互相地笑着,互相无声地安慰着。
落日城的城门早早就大开了,城上城下,盔明甲亮的西北军士兵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列成了无数排的士兵表情严肃地守在了城门边上。城门前的大道边上树着几个大大的警示牌,上面大字写着:落日城内着盔甲者许出不许进,违令者,杀无赦!
张顺风低着头跟着大伙一口气跑出了城外,“顺风,走好了!”他听到城门边的士兵中有人朝他喊着,听声音应该是他的表哥。
出了城门,刚跑上十里外缓坡的人们呆了一呆,然后疯狂地喊了起来。
面前,缓坡下落日城外的平地上,竟然已经聚集了千余人,每个人都是锈迹斑斑的半身甲,胳膊上系着一条鲜红的带子。远远的,是监视着人群行动的西北军无数的铁骑兵。
张顺风这一队人终于汇入了落日城外的人潮中。“来了!”“来了!”认识不认识的,大家都用力地打着招呼,尽力地用笑驱散着不安。
很快就有人将张顺风这些源源不断新加入的人带到了人群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上。很多人正在用平整的石头垒成的桌子边上紧张地工作着。
“我叫余思擎,暂任西北总指挥使,报上你的名字和所属军团。”大石头后面的人亲切地笑着。
张顺风有些愣,边上的龟奴却马上接过话,“余亦争,先祖陷阵营统领。”然后麻利地递出手中记录过去的铁牌。
余思擎站起来,冲龟奴深施一礼,“争叔爷。”张顺风更愣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余家的人会在青楼做龟奴,而且还是血旗王麾下战力第一的陷阵营大将的后人。
“该你了,张公子。”余亦争拍拍张顺风的肩膀,“血旗王下,不分贵贱,只以军功论英雄。”张顺风直打了个寒战,豪气油然而生,大声喊道“张顺风,先祖白衣军哨总。”
血旗王当年征战天下之时,麾下有十二军团,陷阵营、神机军、破锋军、无伤军、止战军、斩胜军、不归军、铁旗军、刑天军、有恨军、射日军、白衣军。十二大都督都是久经沙场的不世名将。
身着半身甲的人来到落日城外会合的越来越多,按照各人先祖所属分为了三个营地,一营是血旗王直属的十二军团,一营是跟随血旗王征战的各路义军的后人。还有一营就是各地贵族豪强的私兵了。每营又按照个人武功的高低暂时选出了十几个将官。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了严格的操练。
“难道是要攻城吗。”只会几下简单拳脚的张顺风喘着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问余亦争。余亦争的武功和张顺风差不多,所以也只能做个小兵。
“不该问的不要问。”余亦争瞪了张顺风一眼。
“唉,真要攻城的话,我还真是下不去手的。”张顺风拿着手中的长刀状木棍晃晃说,“不过就这么近,还真想回去看看。”
余亦争又瞪了他一眼,“不想活了就去看吧,你当血旗王的军规是摆设还是当建功侯的警告是耳旁风啊。”
因为要等待四州各地的人来会合,所以大营一直就扎在落日城外,开始有几个家在城中的,忍不住就偷偷回去看看,反正呆着也无事可做,结果偷偷回去的人越来越多,余思擎毫不手软地斩了抓住的十来个回城的人。因为血旗王军规中明记着不得随便离军,逃兵,斩立决。而隋风骨也有令在先,披盔甲入城者,斩。更是毫不手软地杀了百十人。
在急切的等待和艰苦的训练中,规定的二十天过去了,除了汇集的血旗军后人越来越多之外,居然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