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就是著名哲学家叔本华(ArthurSchopenhauer,1788~1860)。同黑格尔对音乐的漠视截然相反,叔本华认为音乐在文化艺术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是精神和意志的精华最直接的表达,认为艺术就是灵魂的救赎,而音乐就是世界的原形、人类的意志、事物的本质。叔本华的音乐观彻底改变了原来瓦格纳对于交响乐队在歌剧中的从属位置的看法,是叔本华的思想催生了瓦格纳的“乐剧”(DasMusikdrama),使得瓦格纳扬弃原有的思路,把交响乐队的音乐部分提升到了歌剧中的主导位置。这很明显地反映到了乐剧《尼贝龙根指环》的下半部里。
另一位影响瓦格纳一生的重要人物就是才华横溢、国色天香的女诗人玛蒂尔德·魏森冬克。
瓦格纳私生活的浪漫算得上登峰造极。尽管他转辗各地都有妻子明娜相陪,但所到之处他几乎都和别的女人有染,而且多数是款待他的东家之妻。指责他的人说他风流成性粘草惹花;同情他的人则认为他是“女性崇拜”。但在这许许多多的逢场作戏中,唯有一人是情投意合的例外,她就是玛蒂尔德·魏森冬克(MathildeWesendonck,1828~1902);如瓦格纳自己所说,她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真爱”。
1848年瓦格纳在德累斯顿起义失败后被通缉,避难到瑞士,债务累累。1852年他在苏黎世遇到了他的崇拜者丝绸富商魏森冬克一家,解决了他的生计。魏森冬克先生还按照瓦格纳的意思在自己的花园内为他建造了一所小屋,让他安心创作,在此为瓦格纳夫妇提供了六年安稳岁月。
在长期的交往中,瓦格纳为玛蒂尔德的高雅气质和文学修养所倾倒,对她投之以深情,为她写了一首钢琴奏鸣曲,还为她的诗谱写了五首《魏森冬克之歌》(WesendonckLieder)。瓦格纳的歌剧和乐剧的戏剧文本全部是自己创作的,在玛蒂尔德的影响下他把剧本里的歌词也都采用了诗的形式,从而使得乐剧的文本部分很像莎士比亚的“诗剧”。
玛蒂尔德是一位有理性的才女。尽管她内心也向往瓦格纳,但她有其人格的底线——坚持同瓦格纳的关系必须建立在不损害自己美满婚姻的原则上。尽管他们近在咫尺,但他们之间还是靠书信“鱼传尺素”。玛蒂尔德对于瓦格纳来说依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可求而不可得。在这摧心肝的长相思驱动下,瓦格纳甚至搁置下了他宏伟的《指环》创作,把对玛蒂尔达的炙热爱火投入到乐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TristanundIsolde》)的创作里,甚至把《魏森冬克之歌》也放了进去。剧中的恋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之间那“不可能的爱情”只能够在死亡中得到满足,这是伊索尔德的悲哀,也是瓦格纳的悲哀。
玛蒂尔德是坦诚的,她一开始就对自己的丈夫魏森冬克承认了她与瓦格纳之间柏拉图式的恋爱,从而得到了丈夫的谅解;但瓦格纳却始终对妻子明娜隐瞒了一切。当明娜发现了他们的书信往来,竟然就直接向玛蒂尔德兴师问罪,蛮横地羞辱她。玛蒂尔德就此与瓦格纳中断了关系。与玛蒂尔德的分手使瓦格纳陷入人生的最低谷,他甚至想到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1858年8月,瓦格纳同妻子明娜的关系破裂,他离开瑞士独自到威尼斯待了八个月。这期间他完成了《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这部巨著第二幕的总谱,其中就包括了那著名的令人刻骨销魂的爱情二重唱。
从魏森冬克夫妇身上,可以看到真正的善和宽容。1861年1月魏森冬克一家在威尼斯过冬,仍然热情地邀请了瓦格纳前往。这是瓦格纳第二次到威尼斯,他在这里开始酝酿新的乐剧也是他唯一的喜剧《纽伦堡名歌手》(《DieMeistersingervonNrnberg》)。这一年德奥当局撤销了对他的通缉,他终于可以自由地回到德国。1862年,瓦格纳和明娜解除婚姻关系。
就在瓦格纳这段最痛苦空虚的日子里,他的密友著名钢琴家和指挥家冯彪罗(HansvonBlow,1830~1894)的妻子、即李斯特的次女科西玛(Cosima,1837~1930)走进了他的生活。
作为瓦格纳阵营里“副帅”的李斯特,其私生活上的浪漫也丝毫不逊于“主帅”。他终身未娶却桃运高照,曾与多名贵族女子和夫人有染;其中关系最长久的要算是玛丽·德阿古尔(Maried’Agoult)伯爵夫人。他们无所顾忌地私奔在外,同居长达九年,生育了二女一子。1837年次女科西玛出生,成年后的她与其父母一样蔑视常规,我行我素,没有底线。
冯彪罗是李斯特的学生,后来又成了科西玛的钢琴教师。科西玛后来嫁给了冯彪罗,并育有二女。瓦格纳很欣赏冯彪罗的音乐天赋,并推荐他当上了苏黎世乐团指挥,也结识其妻子科西玛。两位都没有底线的浪漫者顿坠爱河,形影不离如同夫妻。瓦格纳夺友之妻,从来就是当仁不让的,显然他没有将此看作为自己所说的“妄”。
说也奇怪,冯彪罗在向科西玛求婚时,曾写信给李斯特表示,一旦科西玛他日另有期攀,他可以牺牲自己给予她幸福。果然是一语成谶,只能够独饮苦酒。
遇恩主绝处逢生
刚过半百的瓦格纳虽在音乐界已大红大紫,但他从来就是挥霍成瘾,依然债台高筑,债主们频频上门。加上他和科西玛的绯闻,使得他信誉扫地,所有剧院都回绝上演他的歌剧。1864年初春他在信中对朋友说:“唯有奇迹出现,我无生路可言。”瓦格纳又一次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比上次逃离拉脱维亚时还要丧魂落魄。
伟人往往是幸运的。奇迹果真出现了。
逃债避难的瓦格纳途径慕尼黑时,正值巴伐利亚全国在哀悼刚去世的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新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刚刚登基。瓦格纳做梦也想不到,这位还不足十九岁的年轻国王竟然会让他绝处逢生。
路德维希二世年幼时常在他父王修复的高天鹅堡内度假,城堡内关于“汤豪塞”和“罗恩格林”传奇题材的油画,让这位未来的国王对德意志神话传奇萌生了浓厚兴趣。他酷爱艺术,沉湎幻想,厌恶政事。一位老师曾经向他介绍过瓦格纳的歌剧《罗恩格林》以及1850年由李斯特指挥在魏玛首演的盛况,这使得他对瓦格纳倍加向往。他读了瓦格纳的论文《歌剧与戏剧》,又阅读了《汤豪塞》和《罗恩格林》的剧本,爱不释手。1863年瓦格纳出版了新创作的乐剧《尼贝龙根指环》的诗歌部分,在序言中他构思了自己的宏伟计划:“作为四部连环的大型乐剧《指环》应该在一个舞台为非传统的圆形剧院演出,其乐池必须是完全隐蔽的,由世界上最好的歌唱家和交响乐队加以诠释。然而所有这一切,只有通过一位德意志的王子才能得以实现。”路德维希二世读到此,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瓦格纳心目中的那位王子。
1864年2月,路德维希二世邀请了当时德国最著名的男高音尼曼入宫为他演唱《罗恩格林》和《汤豪塞》。三月父王去世,路德维希二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于召见瓦格纳。得知瓦格纳正好在慕尼黑躲债,他立即派秘书寻找;可惜宫廷秘书登门,瓦格纳早已逃之夭夭。路德维希二世下令:“火速追寻瓦格纳!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我多年的夙愿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