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画儿应了声,便坐在火盆边坐下了。恒儿没有坐,而是急急忙去找诗儿玩去了。
陈氏给画儿倒了杯热糖水,画儿忙端着暖手:“谢四婶。”
“客气啥!坐会儿哈,一会儿就开饭。”陈氏说完便去厨屋里忙去了。
楚老爷子朝画儿看了看:“画儿啊!这恒儿过继给你四叔家,我跟族上说了,族上的大爷有些意见!说今儿晚上吃过饭到屋里来坐坐。这到时候你对族里的大爷说话客气些,顾忌些,别直来直去的,想到啥就说啥,惹族里大爷不高兴。”
画儿后面的话没在意,好只听见说族里大爷有意见:“这自己家里的事儿,族里大爷有啥意见啊!”
楚老爷子又抽了口烟,吐出来,白色的烟飘到画儿面前,真心呛。画儿本能的用手扇了扇。楚老爷子看见了,便把烟斗给收了起来:“族里的意思是担心祠堂里你爹娘的牌位没人供奉。”
画儿不解:“爷,您没告诉族里大爷,恒儿肩挑两房啊?”
“说了!虽说有肩挑两房的说法,可楚家祖上还没有这个先例。所以对恒儿过继给你四叔,族里大爷们有自己的意见,他们主要还是怕你爹这房没人。”楚老爷子忙解释一遍。
画儿没有作声,只是自己暗中仔细想了想,照理说族里大爷不会管这些事儿的。但是为什么偏偏就管了呢?问题出在哪儿呢?她得好好仔细的想想恒儿这过继四房是碍着谁了,还是谁别有算计。
“吃饭了。”钱氏喊了一声,各房的人陆续都过来了。
画儿和楚老爷子的对话也就打住了。画儿忙起身去帮忙摆碗筷,诗儿也牵着恒儿从屋子里出来了,各自落坐。
刘氏看了一眼:“这俩孩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过了礼,诗儿可就有个富贵弟弟了,这穿金戴银可少不了。”
陈氏没有作声,她知道她说什么刘氏都会跟给顶回来。便只当没听见。画儿笑了笑:“二婶这话听着酸酸的,是嫌二伯从食为天拿的钱少了?”
刘氏立马住了嘴,就因为这事儿,她和弘厚在楚家成了所有人的眼中盯。有事儿没事儿姚氏和钱氏就拿这事儿挤兑他们。这日子过得还真心是憋屈,除了在陈氏面前,现在她是啥话都不敢说了。这回好,画儿一句话,弄得她连陈氏都不敢说了。
钱氏见刘氏又不安份了,便说了一句:“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那祖宗那么惩罚你,到现在还不长记性。”
画儿朝刘氏看了看,刘氏啥话也没说,低着头。看来连她自己都认为她烫伤是祖宗对她的惩罚。不知道是该可怜她的悲哀,还是该说一句活该。
大家安静的坐在桌前吃饭,这还在正月里头,所以菜色还是不错的。有鱼有肉的,味道也还行,没酒楼精致却也有家的味道,画儿也吃得饱饱的。
这吃过晚饭之后,大概正戌时的时候,族里的几个大爷果然都如约而至。楚家忙拿出吃的喝的招待。画儿为了过继的事儿办得顺利,还一人煮了一碗米酒汤圆,端着托盘送到几位大爷跟前儿。
族里的大爷也没客气,便端起碗来吃。忽然,族里一位身穿绛蓝袍的大爷夸了一句:“这汤圆做得好,吃着满口香也不粘牙。你哪个媳妇儿做的,真是巧手。”
楚老爷子笑了笑:“老四媳儿和画儿一起做的,给包了桂花糖。”
族里又一位穿青袍的大爷赞一句:“哦,你这老四媳妇手巧得很呐!这汤圆香糯甜软,食不粘牙。味道很不错啊!”
楚老爷子陪着笑脸:“锅里还有,多吃点儿。”
族里大爷把汤圆吃完了,便开始坐下来谈正经事儿。那青袍大爷年纪最长,便由他先开口了:“按理说这是你们自个儿的家事儿,我们不该插手,可谁让我顶着这楚家族长的名头呢?”
楚老爷子忙客气说:“您言重了,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来跟你和画儿说道说道。这三房弘诚走得早,这两遗孤也该由着你来照料。这分家了,也该由着你带到大房,这两小孩子怎么能撑门户呢?”
画儿一听这话,目光落到一边的楚弘忠身上。看来是姚氏背后使的鬼啊!画儿不作声,就听他们继续说。
楚老爷子忙点头:“是,是,是这个理儿。可是画儿这孩子虽小可也是个有主见的,有能力的。”
“有主见,有能力暂且不谈,终究还是两个孩子。大侄子,你想想两小孩儿自立门户,你让旁人咋看你啊?那么两小孩儿你撒手不管,不说你丧了良心了?”族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楚老爷子一副为难的样子点头:“不是我撒手不管,是画儿她坚持要自立门户,不让我们管。她明说了,不让她自立门户,就去县衙门告我们夺人家产,杀人灭口。”
族长一惊,看着画儿:“这还了得,这小小年纪就这么忤逆犯上。这长大了还不吃人啊?”
画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族长大爷,容我说句行不?我咋个忤逆犯上了?我被打得半死,这浑身上下没处好肉的,这全村怕是都知道。”
“那是你二婶打的,这不就因为这事儿楚家还分家了吗?跟你爷可没关系。”族长忙回了一句。
画儿面无表情:“我没说是我爷打的啊!我当时说去县衙告状也是说我二婶儿啊!我被打得死过去差不多一天,好不容易醒过来,我这吓唬她两句还不成啊?这被我爷就理解成那样了,我为了自保不至于下次被打死,说出来的话,就成忤逆犯上了?我的命还真是轻贱得很。”
族长觉得这楚画儿还真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便回了一句:“画儿,没说你的命轻贱,从古至今都是以孝为先,你爷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说话的语气就不对。”
画儿真没闲功夫看他们这儿演戏,当她是傻子啊!到了这份上来还看不出这是他们商量好的,这今儿就是在她面前演一遍给她看,她就真是傻子。这楚老爷子心思够深的。
“族长大爷,您今儿过来是为了恒儿过继的事儿,还是为了我和恒儿自立门户的事儿?”画儿还是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族里大爷面面相觑,这画儿咋不把他们的指责当回会儿呢?这还有好多批评她的话没说呢?这不让他们说,咋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达到目的呢?
画儿见几位大爷愣住了没有说话,便又问了一句:“咋了?几位大爷,这是还没有商量好是说哪件事儿,还是压根就没有想来说恒儿过继的事儿?”
画儿这问话实在是太犀利了,他们一时间不和道咋回答。这倒底是偶然还是这小丫头把他们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族长沉思了一下:“画儿啊!这一件一件事儿的来说明白。这你和恒儿都还年幼,若是早早的自立门户与你爷的名声不好!再者,你还小若是没个大人教导很容易走错路。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和恒儿好!”
画儿笑了笑:“那谢您了族长大爷!且不说旁的,就说我跟爷跟前儿生活了三年多,我至今身上的伤还有印儿在呢?我没有指责爷照顾不周的意思。他也忙,一大家人他顾不过来,所以我和恒儿从前受的委屈,挨的打,我们都不怨恨谁。这我和恒儿自立门户后,就再也没有挨过饿,挨过打。也没人叫我们小杂种、贱丫头。我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要犯贱呢?大爷,这两种极端的日子,放在你面前,你选啥?”
族长又被画儿问住了,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了,从前那是一大家人过日子,现在是分家过日子。你爷你奶跟你大伯一块儿住,你和恒儿就挨着你爷和奶,你二婶欺负不到你。”
“族长大爷,这只是您说的呢?我这腊月廿十三回来过年,还没待上一个时辰,我新衣裳就被琴儿姐给撕了呢?这要是长年累月的生活,我该要备多少衣裳啊?”画儿一脸冷笑。
族里大爷朝一旁的楚弘忠看了一眼,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话儿还让他咋说?但是又不能不说:“你这琴儿姐也快嫁人了。再说有你爷和奶护着且不会再出这样的事儿。”
“族长大爷,这事儿谁说得准呢?爷和奶还能时时刻刻跟我和恒儿身边儿?我这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再去过那心惊胆颤的日子?族长大爷,刚我问您的话,您还没回答我呢?若是您,您选哪种日子?”画儿眼里闪着的讥诮越来越浓。
族长被楚画儿这一问,还真给问住了:“画儿,遇到啥事儿别总是往不好的地儿想。你这如今富贵了,谁会再欺负你。”
“族长大爷,您这话说得好像我过年回来那会儿没富贵一样。再说了,我这若是真和恒儿随了爷和奶跟着大伯一家,我那酒楼怕是轮不到我来管。理由便是我和恒儿还小靠不住,得找个大人。这大人谁最合适?大伯呗!那这日子可不又回到从前了?”画儿见族长貌似还有话说,画儿一口回过去,“这族长大爷这么主持咱们家的事儿,是想告诉画儿,这往后我和恒儿若是受了委屈,您给做主?你给我和恒儿打包票我这日子会过得比我现在还好?”
这事儿谁敢打包票,这难怪她爷说她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这小丫头着实是令人侧目:“画儿,我这说啥,你咋就是油盐不进。你咋不为你爷和奶想想,你和恒儿这么小自主门户,人得戳你爷和你奶的脊梁骨。”
画儿真不想再绕围子了,直截的回了一句:“族长大爷,您现在说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点儿?当初我自立门户,几位大爷都还在吧!签的东西我都还留着呢?要看吗?那时候咋没想到我爷的名声呢?你们也别给绕远了。今儿来这儿主要是恒儿过继的事儿,其它的事儿谈了也没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