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忙停了手,沉了脸:“这老四媳妇儿明里看着老实,实际上最鬼精。见画儿有钱了,这巴巴的凑过去。这还得了好东西。你跟琴儿也去,看她给你啥好东西。”
姚氏一听,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堆了笑脸:“诶!娘,我这就跟琴儿一起过去。”
琴儿是迫不及待了,忙拉着姚氏起身往画儿屋里跑。画儿想着自己反正是孙子辈的,帮不上什么忙,便和恒儿就坐炕上,拿出纸笔让恒儿在小桌上练练字儿。而一旁放着瓜子和点心,一边看着恒儿写字,一边磕着瓜子。
这姚氏和琴儿打了帘儿进屋,姚氏一脸的笑:“画儿,这炕烧热了吧!”
画儿也没喊她们俩坐,只是笑了笑:“可不热了?要不我和恒儿且得冻病。这大过年的,若是病了还得劳烦你们招呼,多不好!”
姚氏自顾自的坐到炕上:“呸,呸,呸,大过年儿的,可不得说病了啥的。要说吉利话儿。”
“也是!这不得亏了四婶儿和诗儿,我这回来屋里冻得慌,还是她们娘儿俩帮我把炕烧热了,要不这会儿我还在四处找柴火呢?”画儿也不叫她们拿东西吃,就自顾自的边吃边说。
姚氏听着这话便也知道画儿是有怨气的,想了想陪着笑:“大婶刚一直忙着准备晚上祭祖用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没顾得上你这边儿,你别怪大婶儿哈!”
画儿笑:“那儿哪儿能啊?大婶不是叫了大哥帮着烧吗?是大哥他不会烧。”
这天儿还怎么聊下去啊?姚氏有些尴尬了,便打量着屋子,摸着炕上的被褥:“画儿这被褥真厚实,摸着也舒服。你和恒儿这衣裳料子、做工也好,不便宜吧!”
画儿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不贵,这从里到外一身也就二两银子。就恒儿这斗篷贵了点儿,花了三两多,我还跟人说了老半天。人说他店里就属这件小斗篷做工最精细,这走边的都是白狐毛,大婶摸摸可舒服了。”说着便把恒儿的小斗篷拿过来给姚氏摸。
姚氏伸手摸了摸,真是柔光水滑的。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摸过的,从前在大街上见人贵妇人穿过。眼里不禁闪过一丝贪婪与艳羡:“真是好东西啊!”
这一件小斗篷是她们这乡里几个月的开销啊!这画儿如今是有多富贵?真心后悔没有跟她姐弟二人多亲近。
“嗨,这算啥好东西啊!”画儿无所谓的回了一句,“对了,大婶儿,你这还有啥事儿吗?”
“没啥事儿,这许家来说日子了,这明年三月琴儿就嫁过去。就是没啥像样的嫁妆,这人家也知道琴儿妹子在镇上开着大酒楼,怕到时候面上不好看。”姚氏想着,她能对诗儿出手那么大方,在琴儿面前定也不会小气。
“哦!那是好事儿啊,说明人许家中意大姐,这大姐及笄之礼没过多久就急着想让琴儿姐过门儿了。”画儿当然明白姚氏的用意,但是凭什么这时候给她添妆呢?
琴儿听她娘一直在绕弯子,说半天没有说到正题上,见画儿对这事儿一点儿表示的意思没有,就急了:“画儿,你给诗儿那精致的宝花簪,还有没有,也送点儿给姐呗。”
画儿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按理说诗儿和陈氏是不是拿着她送的东西炫耀的:“你咋知道我给诗儿宝花簪了?”
“别不承认,她们从这屋出去,我都看见了。你能给诗儿,就也能给我,都一样的亲戚。”琴儿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开始变得生硬。
画儿一笑:“我那样花簪确实还有几个,还有步摇,晌午在玲珑坊买的,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琴儿一听脸上立马露出笑容:“真还有啊,拿出来给我挑挑。”
“那都是买给我自己搭衣裳的,为啥要给你挑啊?”画儿眼神里透着讥诮。
琴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来:“那为啥给诗儿不给我啊?”
“诗儿叫我姐,你也叫我姐?我从来只听说姐姐给妹妹卖东西的,还没听说妹妹需要给姐姐买东西的。”画儿满脸的嘲弄,这琴儿还真够无耻的。
“你……你这么不公平,会造报应的。”琴儿一脸的愤怒。
画儿顿时脸一沉:“公平?我只对知道啥叫公平的人公平。而且我这人向来都是人真心待我,我加倍真心待人。那些虚情假意的我为啥要放在眼里?”
“画儿,你这说的啥话?琴儿咋就对不住你了?你去镇上前一天,她还熬了半夜给恒儿做衣裳。”姚氏没料到画儿这富贵了,还这么计较。
“那事儿我记得,正好时时刻刻提醒我,防着别有用心的人。若不是当天夜里我拍下九十两银子,会记着给我和恒儿做衣裳?”画儿笑,见姚氏想辩解一下,便接着说,“那天你们已经吃过晚饭了,都只看到二伯受伤了,给他弄好吃的。谁想着我也没吃?只有诗儿和四婶记得,把刚分的白面给我做了碗面条,这才是真心。”
琴儿一脸的气愤,她这是白熬夜了,顿时扑过去撕扯画儿身上的衣裳:“我让你没良心!”
画儿没料到琴儿这突然动手,她这是坐着的,自是反击不过琴儿的突然袭击。只是本能的反抗。
琴儿手里一用力,只听到“呲”的一声,画儿的外衫给撕破了,琴儿也住了手,“我看你还穿这些绫罗绸缎在我面前晃悠。”
恒儿一下站起来,操起砚台、砚盖朝琴儿砸过去:“让你打我姐,让你打我姐,你们都不是好人。”
琴儿被砸了一身墨,顿时愤怒了:“你个小杂种,还敢还手?”
画儿起身,一把把朝恒儿扑过去的琴儿推到一边。琴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姚氏忙去扶。
画儿冷着一张脸,把撕破的外衫一脱,随手一扔:“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呵!一件衣裳而已,我还多得是漂亮的。上次在食为天我就警告过你们,那是我最后一次挨楚家人的打。”
姚氏顿时想起继文那带血的手腕,整个人都慌乱了:“画儿,画儿,有话好好说,这大过年的。琴儿就是被我养任性了些,我带回屋好好教。”
画儿笑:“好好教?行,我今天也没挨打,就是衣裳撕破了,你把衣裳钱赔给我就行。”
姚氏一愣,赔她的衣裳钱?她都这么有钱了,刚还说这样衣裳还多得是漂亮的。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想起继文那流血的手腕她心里还是慌慌的。
琴儿一脸不服:“凭啥呀!恒儿也把我衣裳弄脏了。”
“万事都有因有果,你不撕我衣裳,恒儿怎么会去拿砚台砸你?怎么弄得脏你的衣裳?敢做就该学会去承担后果。”画儿一脸的冰冷,“大婶,我这衣裳也不贵,也就六钱银子,我这穿了一天,给你个折旧费,赔我五钱银子就够了。”
钱氏想着这咋像吵起来了?便也走到画儿屋,打了帘一看。琴儿身上一身墨,画儿刚穿回来的衣裳撕破了,扔在地上:“这是咋回事儿啊?这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
“奶,你这来的正好,如果人撕破了你的新衣裳,你让不让人赔?”画儿一脸淡淡然的看着钱氏。
钱氏一看就知道是琴儿或姚氏把画儿衣裳撕破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明明是过来讨好处的,怎么就弄得像打了一架的模样。
“画儿,这衣裳破了,大婶给你补补。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别弄得不高兴。”姚氏见钱氏来了,就猜到画儿肯定不便出手伤人,便安心了,便也服了软。
“大婶儿,我这问奶呢?如果奶说不用赔,我就不让赔。”画儿看着钱氏,等着她的话儿。
钱氏愣了愣,这让不让赔都不好,立马摆出家长的面孔:“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好好过年不行啊?还不让人消停了。一见面就闹有意思啊?这是咋弄的?一个弄得一身墨,一个衣裳撕破了扔地上,这都不是钱置办的?你们这是钱多烧得慌?烧得慌就拿出来孝敬我们两老的。”
姚氏和琴儿立马闭了嘴,画儿一笑:“奶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合着我和恒儿坐这炕上嗑着瓜子儿,吃着点心写着字儿,闲不舒坦了,请人来撕我的衣裳,请人来跟我们俩闹腾!”
钱氏知道画儿说的话不好听,便伸手戳了下琴儿的头:“你这上画儿屋里来干啥的?不是说老久没见着画儿,这姊妹俩说说体己话儿吗?咋就这样了?”
琴儿一脸无辜:“是画儿,自己穿金戴银的,还花了二十多两银子买了些首饰,就只给诗儿,一样都不给我们,更没想着孝敬奶和爷,我气不过所以才撕了她的衣裳。”
画儿一笑,这祖孙俩挺会演戏的,一唱一和的,就是想她拿东西出来孝敬他们:“那镇上穿金戴银的多了去了,那都得给你分一份儿啊?”
“别人是别人,你是姓楚的,咱们是一家人。你有钱了,穿金戴银的,就该分给我们。”琴儿一脸誓在必得的模样。
画儿真心觉得这琴儿无耻到家了:“我穿金戴银那都是我自己挣的,你想跟我一样,那你就自己去挣,我不是大婶、大伯,我没义务供着你。孝敬爷和奶,我也没资格做主,我是三房的,大伯咋孝敬爷和奶,我就咋孝敬,可不敢越了大伯去。”
钱氏朝姚氏看过去,姚氏感觉情况不妙,这画儿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这乡里的风俗是这样的,逢年过节给长辈的孝敬那都是依着大房做标准,只能等同于大房或少于大房,决不可越了大房去。若是越了去,便是对大房的不敬,是折大房脸面的意思。
姚氏看着画儿:“这你爹娘又不在,你这做孙子辈的,想咋孝敬爷和奶都成。”
“这孙子辈的,还有继祖哥和琴儿姐呢?我哪能随便孝敬。大婶这是看我年纪小不懂事儿,故意让我和恒儿在村里落骂名吧!”画儿一脸严肃,想算计她?当她还是从前的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