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一路出谷,天色愈加暗淡,阴云密布,山野里更是风声大作,吹得树林“哗啦啦”作响。
跨过一条小溪,便出了山谷,只见前往沧浪城的官道已经依稀可见,这里是进城道路上的最后一个隘口,再往前走就出了铜灵山,进入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此刻,正有一行马队从隘口以南行来,天色还没黑定,但骑士们却以三三两两点起了火把。林弋走近官道,正好与马队相遇,但见这队骑士大约有二十几人,个个身形矫健,马上悬着各式武器,那马队中央卫护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内里也不知道坐着什么人物。
骑士们纷纷发现了官道边的林弋。此刻的林弋已经三日没有洗澡,脸上乌黑全是灰尘,一身白袍也是肮脏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为了不引起麻烦,他还故意佝偻着身体,看上去犹如一个乞丐,甚是猥琐不堪。
看到林弋这模样,骑士们都是一脸鄙夷,只听一个骑士道:“就是一乡野村夫,不用管他。”他说着话,然后呵呵笑了起来,其他骑士也是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林弋却不去理对方,只当对方如空气一般,这时候,却听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赫达,还有多远才能入城?”
林弋好奇的抬眼去望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从车里探出头来,皓齿蛾眉,顾盼间眼神熠熠生辉,好似明月悬空,乌黑青丝被挽在脑后,眉目间透露着几分焦躁,又伴着细微的嗔怒之意。
“不远了,过了前面的隘口,就能看见沧浪城了。”一个骑士在马车边,低头向那女孩儿说着。
林弋正盯着那少女出神时,一股破空之声传来,他扭头一看,见一骑士正挥着马鞭向他抽来,口中骂道:“乡巴佬,乱看什么?”
林弋抬右手挡在头部,他暗运气盾护住身体,那骑士的马鞭抽到林弋身上,却被气盾吸收了全部的力量,好似抽在一团棉花上。
马鞭上传来的感觉让骑士颇为怪异,又看到林弋不仅一声不哼也没有要退避的意思,这更是让他恼怒,提起马鞭又“哗哗”抽了过来。
“司马炜,不要生事!”马鞭正自高高扬起,但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林弋寻声去看发话的人,见原来是刚才那个与马车中女孩交谈的骑士,林弋记得这人被叫做赫达。赫姓在沧浪帝国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全部属于沧浪洲的一个土著民族—鄂赫族,这个民族在当年沧浪帝国建武帝君云峰开始发起统一全洲的战争之初就归顺了帝国,在统一战争中为帝国历下了赫赫战功,帝国立国后,其族长赫喀被封为二等忠义侯,帝君更是在沧浪城北方的一片河谷平原建立了一个鄂赫自治郡,让鄂赫族人在此高度自治。而这个叫做赫达的人应该就是一个鄂赫族人。
被称为司马炜的骑士听到喊话,他愤愤然的收回马鞭,对林弋骂道:“乡巴佬滚远点。”说着拉转缰绳向前而去。
赫达盯着林弋,报以一个微笑。这时候那个马车中的女孩又探出头来,问道:“赫达,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路边有一个当地村民吧。”赫达解释道,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路边的林弋。那女孩顺着赫达的马鞭向林弋看来,恰好林弋也在看着她,她只见这村夫一脸污秽不堪,身形更是佝偻猥琐,不觉皱了皱眉,然后道:“我看更像一个乞丐。”说着话咯咯笑了起来。
这女孩笑得甜美,林弋看着她真觉得犹如天女下凡。
待到马队已经远去,林弋这才沿着管道继续回城。刚才这队人个个衣甲光鲜,应该是城中高官或者富户的家眷吧,林弋如是想着,从包袱里掏出干粮边走边吃,又取了水袋喝水感觉甚是畅快。
这时,却听得前方一阵骚乱之声,林弋赶忙收了食物,快步向前,他索性展开身法片刻间便追上了前面的马队,只见那马队此刻乱了阵型,人声马嘶间好一片混乱。
原来前方官道上此刻竟被人搬来两块巨石拦住去路,巨石前后上下站了好大一群人,个个用黑巾围住面庞,手持长短不一兵器正吆喝示威。
林弋感觉古怪,他急忙跃入道旁灌木丛中,隐了身形悄悄靠了上去。马队的骑士此刻都抽出兵刃,个个凝神待命,他们将那精致马车护在中央。
那群蒙面人更是越聚越多,此刻竟有一两百之众,他们将马队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手中挥舞着武器,呼喊着号子。过得片刻,只见那拦住官道的两块巨石之后,一匹毛色鲜亮的骏马走了出来,马上骑着一个略显单薄的黑衣骑士,这骑士确没有蒙面,林弋定睛一看,越来那骑士竟是一个女人,长长的披风随风飘扬,女骑士单手上举握了个拳头,所有蒙面人都不在喊叫了。
赫达御马到了女骑士前方,问道:“阁下何人,档了进城的官道又是何意?”
女骑士咯咯笑了起来,道:“你看我这群兄弟凶神恶煞,肯定是山贼强盗啊。”说着她向着身后一个举着一面小旗的少年挥了挥手。
那少年向女骑士拜了一拜,走上前来,朗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声音还透着孩童的稚嫩音色,他说着这山贼术语,听上去让人觉得甚是好笑,果然那几百山贼都哈哈大笑起来。
赫达皱着眉,怒道:“帝国皇城脚下,哪里来的匪徒,不想要命了吗?”
“废话少说,留下马、武器和马车,你们就可以滚了。”女骑士淡淡的说着。
“那要看你们有多大本事了!”赫达说着话,突然从马鬃下的包袱中拿出一把手弩,“噗噗噗”,三支短箭尽数射向那女骑士。
只听得三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女骑士自腰间抽出一柄细刃长剑,将三支短箭打落在地,她将手举过头顶,再次握了一个拳头,叫道:“全部杀了!”
听得这声命令,几百山贼爆发出阵阵呼喊,他们个个嚎叫着冲向马队,霎时间双方便冲杀在一起,人声马嘶乱作一团。
赫达一击不中,他迅速拉过缰绳,奔向被护在中央的马车,一边骑马一边命令道:“大家护住马车,向后撤退。”
那女骑士见他向后退去,哪肯放过他,手中长剑犹如闪电,直取赫达后背。赫达没想到对方的剑法如此之快,只得回身抽出腰间的长剑,和女骑士战在一起。
山贼单打独斗抵不过这些骑士,但他们强在人多势众,看是混乱不堪的冲锋还是将骑士们结成的阵型冲开,几个悍勇的山贼更是挥舞着手中兵刃冲到了中央马车丈余外的地方。
林弋依旧隐藏在官道边的灌木林中,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出手帮下那队骑士,但是山贼一边人数实在太多,他也没有把握能帮到多少。他心中却是非常奇怪:此地距离沧浪城不过十余里路,如此大规模的山贼出现,城防军居然没有发现?要知道城防军巡弋的范围可是囊括了整个沧浪城及其郊外十里的范围,更何况这山贼出没之地是城防军重点巡弋的官道。
他如此想着的同时,官道上的拼杀已经到了刀刀见红的境地,骑士毕竟人数太少,此刻防线已经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一个使着板斧的悍匪将身前那个精疲力竭的骑士劈翻在地,他一跃上了马车,伸手去掀马车的帘子,帘子刚一掀开,只见一只短箭破空飞来,直接插在了那悍匪的手掌上,悍匪疼得大叫,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那悍匪手掌被射穿,疼得怒极,他用手将那羽箭拔出,鲜血飞了一地。这时,马车帘子里探出一个娇弱的身影,原来是那年轻的女孩,她拿着一把精致的手弩,双颊苍白,眼里还浸着泪水。
悍匪见到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个年轻女孩,更是怒得“哇哇”大叫,他也顾不得依旧流血的手掌,举起手中的板斧便向女孩劈去。
眼看斧头劈来,女孩吓得慌乱手脚,连续扣着弓弩的扳机,但是弩上已经没了羽箭,她只得闭上双眼,心道:我要死了么?
“嘭”的一声响起,女孩感觉斧子并没有砍中自己,她睁眼一看,只见一个满面污秽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却是刚才那个路边的佝偻猥琐村夫,那悍匪已经飞出老远,跌落在地上,完全没了生气。
女孩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村夫道:“快进马车里面去。”她却被刚才的悍匪吓得不轻,此刻竟然脚底发麻动弹不了。村夫见她一动不动,却是急了,抬手将她抱起,送入马车内。
被那村夫抱住的时候,女孩心中勃然大怒,她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这样抱过,更何况还是被这样一个佝偻猥琐的村夫。“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抽在村夫的脸上,瞬间起了五个手指印。
村夫的眼神突然冷了起来,这让女孩心口一抖。
这村夫不是谁,正是林弋,他方才看到悍匪想要伤害这女孩,心里不觉一种莫名的愤怒升起,于是从灌木丛中冲出,救了这女孩,没想到自己仗义援手,却换来对方一巴掌,这让他他感觉更是愤怒。
他把女孩放到马车内的椅子上,却发现车里还有一个锦衣小孩,这孩子约莫七八岁,此刻他正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他那看到女孩被抱了进来,赶忙扑到女孩的怀中,大哭着说道:“姐姐,外面怎么了?”
女孩抚摸着少年的头发,安慰道:“继儿放心,没事没事。”
少年抬头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林弋,又将头埋在了女孩的怀里,继续哭了起来。
林弋却没时间去安慰这两姐弟,他转身出了马车,只见二十来个骑士已经死了十一二个,山贼们从四面八方冲来,不断缩小包围圈,他赶忙拉过马车的缰绳,调转车头,朝着后方冲了过去。山贼见马车想要逃,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拦住马车。
林弋“啪啪”两鞭子,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更是狂奔不止,林弋展开身法跃入前边挡道的山贼群中,此刻练灵已经突破元灵之境界,更藉着神秘人所传的那套武功,一双拳头犹如猛虎出柙,几招便为马车冲开一条血路。
眼看马车已经冲了过来,林弋跃上了拉车马的背上,吆喝着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山贼们见马车已经冲出,纷纷将手中的各式兵刃掷向马车。
那马车却跑的飞快,拉着烟尘,一路消失在山野官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