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战国策》载:战国时,秦国围困赵国的邯郸,魏国使臣辛垣衍劝赵国尊秦王为帝,以求解围。正游于赵国的齐国高士鲁仲连加以劝阻,说服了辛垣衍。秦国知道后把军队后撤五十里。
万口一谈:异口同声。
谤议汹汹:斥责王伦的势头猛烈。汹汹:同汹汹,气势猛烈。
秦桧(1090—1155年):南宋投降派代表人物。字会之,江宁(今南京)人。北宋末年任御史中丞,靖康二年(1127年),与宋徽宗、宋钦宗同时被金人掳去,成为金人的亲信,后被放回宋朝。宋高宗绍兴年间,两次任宰相,执政十九年,主张投降金国。杀害岳飞等忠臣良将多人,为人所痛恨,后世把他作为奸臣、卖国贼的典型。心腹大臣:皇帝亲信的大臣。
不能致陛下如唐虞:不能辅佐陛下,使陛下跟唐尧、虞舜一样。
石晋:指石敬瑭。他原是后唐河东节度使,为夺取帝位,勾引契丹兵灭后唐,自称帝,国号晋(后晋),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并称契丹主为父皇帝,甘做儿皇帝,传至子石重贵,为契丹所灭。
曾开:字天游,江西赣州人,官礼部侍郎。秦桧向金人求和,曾开向秦桧说:“公当强兵富国,尊主庇民,奈何自卑辱至此!”又引用古人说的一些话责备他。古谊:古义,古人所讲的道理。折之:责备他。
遂非愎谏:坚持错误,拒绝接受别人的意见。愎(bì):执拗。
而乃建白:而秦桧却向皇帝建议。建白:陈述意见或有所倡议。
令台谏侍臣佥议可否:让御史、谏官和侍从官都议其是否可行。台:指御史。谏:指谏议官。佥(qiān):皆,都。
分谤:分担舆论的斥责。
顷者:近来,不久前。孙近:字叔诸,江苏无锡人,宋高宗时,累官翰林学士承旨,绍兴八年(1138年),秦桧当权,孙近提升为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傅会:同附会,附和。
伴食中书:讽刺宰相、大臣占有职位,不管事。据《唐书·卢怀慎传》载:唐朝卢怀慎与姚崇共掌枢密(宰相之职),卢怀慎自以为才能不及姚崇,遇事不敢自决,都推给姚崇,当时人们称之为“伴食宰相”。宋朝中书省、门下省并列于外,在皇宫中另设中书,称“政事堂”,孙近为参知政事,在政事堂办公,而事事附和秦桧,所以这里说他“伴食中书”。
漫不敢可否一事:对任何一件重大事情,都不敢表示可否。
政事堂:宰相,执政大臣办公议事的厅堂。
参赞大政:参预决定国家的大事。
徒取容充位如此:像这样只求取悦于人,空占官位。
有如:如果。
折冲御侮:抵抗敌人。
窃谓:私自认为。窃:私下,私自。
臣备员枢属:胡铨当时为枢密院编修官。备员:备官数,即充数,这是自谦的说法。
不与桧等共戴天:不与秦桧等人头顶同一个天,意思是不跟他们同时生存在世上,表示极端仇恨。
竿之藁街:把秦桧等人的头挂在高竿上,放到藁街上示众。藁(ɡǎo)街:汉朝长安的一条街,是边疆各族和外国使臣的居住区,悬首藁街,意思是使各民族和外国人都知道媚敌辱国的奸臣已受到惩处。
羁留敌使:扣押金国派来的使臣。
兴问罪之师:出兵讨伐金国。
赴东海而死:《战国策·赵策》载:鲁仲连劝阻赵国尊秦昭王为帝时说:秦王若统治了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这里作者借以表示杀掉秦桧、反对议和的坚决态度。
小朝廷:指向金国称臣的南宋政权。
译文
我恭谨地考察过:王伦本来是一个行为轻薄奸邪的小人,街市上的狡诈之徒,前不久因宰相秦桧没有眼力,竟推举他出使金国。他专事奸诈虚妄,欺骗皇上,突然得居高官,天下人无不痛恨唾骂他?现在他无缘无故地引来金国使臣,以“江南诏谕使”的名义同我朝谈判,这是想把我大宋当作臣妾,想把我大宋看作刘豫啊!刘豫像臣妾一样侍奉金人,面朝南做上了儿皇帝,他自认为这是子孙称帝而万代不会改变的事业,金人一旦改变主意,就把他揪住捆绑起来,父子都做了俘虏。先例可鉴,记忆犹新,而王伦又想要皇上效法刘豫。天下是祖宗创立的天下,皇上所居的帝位是祖宗传下的帝位。怎么能把祖宗的天下变为金人的天下,把祖宗的帝位变成金人附属国儿皇帝的地位呢!皇上一投降,那末宗庙社稷的神灵都将被金人所玷污,祖宗养育了几百年的人民都要衣襟向左改变风俗了!朝廷执政大臣都将降为陪臣,全国的士大夫都要废弃汉族的礼服,换上金人的服装。到时金人的贪欲无法满足,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像对待刘豫那样用无礼的态度强加到我们头上呢!三尺儿童是最不懂事的,如果指着狗猪要他跪拜,那他也会怫然大怒;现在金人就是狗猪,堂堂宋国,一个接一个地拜倒在狗猪脚下,就是小孩子都感到羞耻,难道皇上忍心这样做吗?
王伦的意见竟说:“宋朝只要向金人投降,那么徽宗的灵柩便可归还,太后便可回国,钦宗便可归返,中原便可收复。”唉!自从汴京沦陷以来,主张议和的人,谁不是拿这种话来引诱皇上呢?但是终究没有一桩应验的,金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已经非常清楚了。而皇上还不醒悟过来,耗尽百姓的膏血却不知顾惜,忘了国家大仇却不思报复,含垢忍辱,拿天下来臣事金人却心甘情愿。即使金人一定可以讲和,完全像王伦所说的那样,那天下的后人又将会把皇上说成是什么样的君主呢?何况金人狡诈多端,而且王伦又用奸诈的手段帮助他们,那么徽宗的灵柩决不可能归还,太后决不可能回国,钦宗决不可能归返,中原决不可能收复。然而膝盖一弯曲便不能再伸直了,国势一衰微便不能再振作了,真叫人为此痛哭流涕长叹不已啊!
过去皇上辗转避难在海道上,危险得像垒起来的蛋一样,那个时候尚且不愿面向北方对敌称臣,何况现在国家形势逐渐好转,将领们竭尽锐气杀敌,士兵们渴望奋起抗战。就比如前不久金人势力到处侵扰,刘豫配合金人入侵,我军就在襄阳、淮水、涡口、淮阴等地击败过他们。现在比起当时流离在海上那样的危险境遇,当然已经好了万倍。假使不得已而非用兵不可,我们难道就一定会败在金人之下吗?观在无缘无故地反而臣服于金人,要委屈皇帝的尊严,向金人俯首跪拜,三军将士不等作战士气就已经衰竭了。这就是鲁仲连仗义不尊秦为帝的原因,不是舍不得那尊秦为帝的虚名,而是顾惜那天下大势不容许这样做。现在朝廷内大小官员,朝廷外军队和百姓,异口同声,都想吃王伦的肉。内外议论纷纷,皇上却不闻不问,我真担心一旦事变发生,祸害将不可预料。我私下认为不杀掉王伦,国家的存亡就不可想象。
纵然如此,王伦不值一说,而秦桧凭着朝廷心腹大臣的身份也做出这样的事。皇上有唐尧、虞舜的才资,秦桧不能使皇上成为唐尧、虞舜一样的国君,却想诱导皇上做石敬塘那样的儿皇帝。近来礼部侍郎曾开等人引用古人所说的道理来驳斥他,秦桧竟大声责备他们说:“你知道古人的事,我难道不知道吗!”秦桧坚持错误、不听别人的劝告,从这件事上就自然可以看清楚。至于他提出建议,让御史台、谏院和左右侍从共同讨论可否议和,这大概是害怕天下人议论自己,而让御史台、谏院和左右侍从共同来分担舆论的指责。有见识的人士,都以为朝廷没有人才。唉!真痛惜啊!孔子说:“倘若没有管仲,我们恐怕要披着头发,衣衽向左了。”管仲不过是霸主齐桓公的助手罢了,还能改变衣衽向左的地区,协助主持会盟各国诸侯。秦桧是大国的宰相,反而驱使百姓放弃文明风俗,成为衣衽向左的地区。那么秦桧不仅是皇上的罪人,实在也是管仲的罪人了。孙近附和秦桧的意见,于是做到参知政事。天下人盼望太平如饥似渴,孙近却在中书省吃白饭,议事时完全不表示赞成或反对。秦桧说对敌国可以讲和,孙近也说可以讲和;秦桧说天子应当向金人下拜,孙近也说应当下拜。我曾经到过政事堂,多次提出质问而孙近却不回答,只是说:“已经命令御史台、谏院和左右侍从讨论了。”唉!参预决定国家大事却只求讨人喜欢,空占官位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敌骑长驱直入,还能抗拒敌人抵御外侮吗?我私下认为秦桧、孙近也应该斩首。
我充当枢密院一名属员,誓不与秦桧等同活在一个天底下。我的小小心愿,就是希望将秦桧、王伦、孙近三人斩首,把他们的头颅悬挂在竹竿上到藁街上去示众。然后拘留金国使者,责备他们违背礼义,再从容地派出讨伐金国的军队,那么三军将士不待作战就已勇气倍增。不这样的话,我只有跳入东海一死罢了,岂能留在小朝廷苟且偷生吗?
绝妙佳句
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