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亲爱的母亲
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白老鼠是那些来人间找替身的鬼幻化的,看见过白老鼠的人,就不可能再活下去。敏很想知道,那些死了的人,是不是都曾经看见过白老鼠。姥爷和爸爸临死的时候,敏一直跟着妈妈守在他们旁边,可直到姥爷和爸爸下葬,敏都没看见白老鼠出现过。
现在就在那暖气管上,敏分明看见了一只特大的白老鼠,那白老鼠正骨碌着它那双贪婪的眼睛对自己邪恶地笑。直到丈夫和孩子推门进来,白老鼠才没了踪影。
睡在病床上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敏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整个矿山的女人,敏是最强壮的。因为从小在农村劳动惯了,干起活来很多的男工人都比不上她。
那天上班,敏照样先去山上的炸药库拿炸药。随着一声巨响,敏眼前一花,手开始流血。也不知道是那个冒失鬼支了把火枪在山上,想打那些偷吃的鸟雀。(简易的公家食堂就建在去炸药库的路上,经常有鸟儿在那里偷粮食,那年月人能吃饱就不错了,那还有多余的粮食给鸟儿啊。)敏刚才上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扳机,火枪响了,敏也倒在了血泊中,还是那些闻声而来的工人把她送进了医院。
女儿是敏的宝贝,她总是尽自己的能力让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每个月发的计划肉,敏和丈夫都舍不得吃上一口,三岁的女儿长得肥肥胖胖,特招人爱。此刻两个一高一低的羊角辫,冲到了敏的脸上,女儿伸开双臂盖在敏的身上,嘴里囔着:“妈妈,妈妈,抱抱。”
“冰儿,别闹!让妈妈休息。”丈夫连忙走过来呵斥女儿。
这一切看得敏心痛,女儿才3岁,正是撒娇的年纪。现在敏却给不了孩子温暖的怀抱。女儿的头发一定是丈夫梳的,才这样一高一低,真是难为了丈夫。
“哎,我口渴。”敏一向习惯了用哎来称呼丈夫。其实丈夫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强。
“你别动。”强走了过来。只见他拿调羹舀了水,先用唇试了试温度,然后轻轻地放在敏嘴边,像是怕弄坏了一个玻璃器皿,又像是呵护一朵娇嫩的花儿。
这次意外不仅让敏的手臂钻满了铁砂,还伤到了部分手臂神经,由于敏当时失血过多,医生只说她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能不能好转还得看敏的意志力。
夜深了,冰儿已经在旁边睡熟,她那嫩嫩的脸蛋上还依稀有点点泪痕。敏很想去摸摸身旁的孩子,却只能这样看着。床头传来强的阵阵鼾声,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安稳的睡一觉了。这些日子,强确实辛苦了。嫁给强一直是敏值得骄傲的事。强的身体很结实,担个23百斤的担子,还能健步如飞。那次,转矿石的小矿车偏离了轨道,他竟然用自己的脊背顶了下来。要知道那可是几吨重的矿啊。因此强也成了矿山的传奇人物,姑娘们心中的偶像。想到这里,敏甜甜地笑了。
敏想告诉丈夫自己刚才看见白老鼠了,可话到最边还是咽了回去。丈夫把自己从本地的小医院转到了省城的大医院,还不是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敏在山上看见自己右手血肉模糊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冷的时候。就想,现在我要死了,会不会看见白老鼠。朦胧中敏曾感觉脚上有只白老鼠,那股暖气一直往上爬,弄得全身痒痒的。敏挣不开眼睛,她想用手去赶那只白老鼠却抬不起手,她想转个身子也动不了。好久好久才听见强在喊她,女儿在哭泣,敏想过去抱抱女儿,问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可只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就又倒了下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敏又抬头看了看那根暖气管。怎么那只白老鼠又来了。敏睁着愤怒的眼睛和它对视着,那只白老鼠只是狡黠地笑,慢慢的白老鼠幻化成了一个高颧骨,金鱼眼的女人,敏不认识那女人。却听那女人冲敏嘿嘿一笑,就张开双臂朝敏扑了过来。
敏的身体很虚,那白老鼠女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挣扎,可身子怎么都动不了,她想喊,那女人却伸出了尖尖的十指,掐住了她的脖子。敏仿佛听见那女人在狂笑。我不能死,敏想,敏拼命地呼吸。一时间,她全身大汗淋漓。
“阿敏,阿敏,怎么拉?”敏好象听见强在叫她,可是她说不出话,只是张大了嘴艰难地吐气。
“医生!医生!!”
“没事的,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先给她输点氧,一会我再叫护士给吊瓶葡萄糖。”
过了好一阵子,敏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看见强正握着自己的手,强的手很大很暖和。初恋时,强铁爪一样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敏的心,与强在一起感觉很安全,强宽厚的臂膀一如他那有力的大手。
结婚4年了,他们没红过一次脸。表面看起来很粗犷的强却也心细如发。那天早上起来,敏有点鼻塞,她自己都没怎么在意,想挨挨就过去了,可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强却递了两颗药丸过来,弄得敏泪水涟涟。
“哎!”敏轻轻地蠕动嘴唇,“睡一下去,我不碍事了。”
“没事,我喜欢这样抓着你的手。医生说了,你手上的铁砂子都已经取得差不多了,再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强的声音很轻很柔,许是怕惊醒了旁边熟睡的冰儿。
“别太苦自己,看你瘦了不少。”敏疼爱地看着丈夫。
“我这算什么啊。你手痛不痛?”
“好多了,不痛了。”敏说不痛是假的,敏手臂上那道20多厘米长的缝线,犹如一条恶毒的蜈蚣,时时刻刻在吞噬她的肌肤。
“知道吗?那天开完刀,医生都表扬你了,说你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因为要接神经,没敢下重麻药,开刀时,你的嘴皮都咬破了硬没哼出来。”
敏笑了笑正想说,我刚才看见白老鼠了。却听见身旁的强已经发出了均匀地鼾声。
“他太累了。”敏自言自语地说,“放心,为了你和孩子,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的,让我的手尽快的好起来。”
敏又朝那根暖气管看了看,她想:如果那白老鼠再敢来,我就掐死它,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会怕了一只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