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两天他也一再劝说自己,那家伙不过是个疯子、神经病,那通疯话纯属胡言乱语无稽之谈,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可到了晚上,只要闭上眼睛,瘦子的模样就在他眼前飘来晃去,仿佛幽灵,间或,还有那只鬼气十足的黑猫,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叫人惶恐不安,欲罢不能。后来到了白天的时候,他不堪忍受好奇心的折磨和怂恿,又单独去过那里一趟。在那幢拆去一头的破筒子楼里,除了看见一群脏得跟耗子似的野猫外,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至于在夜间所看到的床、蚊帐、桌子和蜡烛全无觅处。这让他越发感到蹊跷,难道那晚的所见所闻都是自己的幻觉,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回事?可那又怎么说得通呢,尤其是那个瘦子还自称是宋媛媛的爱人——但此前小宋分明跟他说过,她父亲已过世多年了。难道说有人吃饱了撑的假冒死人!所有状况几乎不敢想象,只要稍加琢磨,思绪立刻就会陷入一个可怕的黑洞,无穷无尽。
好在这天下班前,消失数日的小宋突然来电,这让他内心堆积多日的烦忧稍稍松减了一些。也许,自己真的多虑了,不就三万块钱闹的嘛,所谓利令智昏,别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而事实也证明,小宋似乎没有要骗钱的意思,否则,她干吗还要再次打来电话。故此,他又多少萌生了惭愧之念,为区区三万块钱,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要借给人家的,到头来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有失风度。
推杯换盏之间,大伙东拉西扯讲些闲淡笑话。别人似乎觉察出整个晚上赵之太过沉默,心事重重的,便都提议要罚他酒。他这才回过神来,忙解释说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桌上客人问之再三,他才将心里的疑团和盘道出,不过他并没有说是自己亲身经历,而谎称是一个朋友告诉他的。令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还笑语喧哗的宴席,忽然就有些冷场,仿佛谁无意中抛下一场冰雹,使原本热烈的空气骤然冷却凝固,就连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也为之黯然失色。
过了好大一会儿,赵之听见建设厅的头头正同国土局的领导窃窃私语,谈论的正是棉纺厂工地“闹鬼”一事。听说城建分公司在负责拆除最后一幢筒子楼时,连着出了好几起重大安全事故,三死六伤,最邪乎的是一名工人当时站在挖掘机旁打电话,那只巨大的钢铁挖兜忽然从半空降下,活活把下面的人给拍扁了。操作机车的师傅一直喊冤,说真是见鬼了,他压根就没有看见有人在下面,后来这个师傅精神有些失常,逢人就唠唠叨叨诉苦叫冤喜怒无常,变得跟那祥林嫂一般,再后来便没人敢再去冒险拆除,于是那幢破筒子楼就被撂着,眼看已数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