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正待转身,那只黑猫却嗖的一下径自从身后蹿到他眼前,又拉长声调喵喵两声。毫无疑问,这回的声音不似先前那样突兀瘆人了,仿佛是跟熟人打招呼一般,或者,它还有别的意思?他茫然地看着黑猫无声无息地径自一线而去,随即又朝旁边一闪,便消失在一道很细的门缝里了。赵之又惊又喜,这间房子的门竟是开着的,也许有人在里面,自己可以过去打问打问。敲了三下门后,里面似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却不甚分明。很快,失望再次袭来,他想肯定是那只畜生在里面抓挠什么,猫总是喜欢那样乱抓的。再说这地方拆得乱七八糟,早就断水断电了,除了要饭的花子,谁会待在这里受罪呢。
忽然,那房内却闪跳出一簇火光,继而,摇曳但却持续的光亮正通过窗户和门缝映射到走廊上,形成大小不同的几个亮块。他简直有些喜出望外,急忙又伸手去敲那扇门。半晌也无人应答,他怀疑里面的人也许怕见生人,毕竟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犹犹豫豫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里面的烛光顿时照亮了他的脸,他连着问了两声,有人没?谁在里面?问话时,他看见那只黑猫安静地蹲坐在地中间,尾巴像蝇刷子似的来回摆动,嗖嗖有声。房间里空荡荡的,借着烛光可以看清最里面靠墙处有一架老式的简易木床,床上支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蚊帐,床头跟前还立着一张同样陈旧的书桌,桌面落了一层很厚很白的灰尘,一截只剩下很矮一点儿的蜡烛正在桌面上扑跳燃烧。因为蚊帐垂罩住整个床身,他一时无法看清床上是否躺着的一个人,也许那人早睡下了。我是来这找人的,你认识宋媛媛吗?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他只能试探着将脑袋伸进房间询问。鼻子嗅到一股浓得像痰一样黏稠浑浊的气息,好像这间房子已沉睡了一个世纪。
赵之开始怀疑,这房里根本住的就是个又聋又哑的家伙,对方点燃蜡烛也许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猫是否回来了。正当他举棋不定是否转身离开时,那只老式木床却吱扭吱扭呻吟起来,接着蚊帐中升起一截绰绰黑影,起伏晃动两下,帐口就被从里面无声地掀开了。随后,赵之看到一个瘦瘪瘪的男人从里面爬出来,或许天气太热的缘故,他下身只穿一条皱巴巴的花裤衩,烛光照亮了一双毛茸茸的干腿棒子。黑猫大概听到主人下地的动静,马上轻巧地爬到那双干腿棒子下,抬起头喵喵直叫唤,一副邀宠的贱相儿。光身男人从床沿上起身时顺手抄起了黑猫,抱在瘦扁扁的胸前,像哄孩子似的用手掌一遍一遍捋抚着猫脊背,黑猫便受用地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就跟人睡着了扯呼一般。
很明显,这里除了一只黑猫和一个一声不吭的瘦男人之外,根本没有赵之要找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待在这里毫无意义。于是,便很郁闷地默默转过身去。